罐罐茶的味道

　　在值完夜班的早晨，突然想喝一碗老家的罐罐茶。所谓罐罐茶，即用瓦罐注水煨制的浓酽茶汤。罐罐茶以煮茶器皿为陶制的瓦罐而得名，煨罐罐茶的瓦罐又叫“煨罐子”，一般七到九厘米高，四到五厘米的直径，装水量较少，一罐茶的容量也就是一小茶碗，所以又称“蛐蛐罐”，是陕甘一带的特色传统茶饮。

　　罐罐茶以味苦、浓烈而醒神著称，一笼火、一撮茶、一个茶罐、一个茶碗便是罐罐茶的全部家当。记忆里，几乎家家都有一个用来煮茶的土瓦罐，常年放置在火塘边。

　　在老家，农民的一天是从一碗茶开始的。在北方冬季天才蒙蒙亮的清晨，刚从被窝里爬起来的人，大抵是不想去触碰任何东西的，仿佛大地万物都结着冰，唯有一团大火能驱赶走周身的寒冷。于是一团团火便在各家火塘里升腾起来，茶水翻滚、火苗摇曳，当周身被炙烤得暖意融融，一碗褐红色的罐罐茶下肚，困顿的睡意才了然全无，一天的精气神也才全面唤醒。印象里，罐罐茶与农民早已密不可分，他们靠茶提神，靠茶解乏，茶也为他们苦涩的生活带来了些许清冽，一杯罐罐茶里，融进了对生活的满足与渴望，也融进了所有的艰涩与沧桑。

　　罐罐茶的制作过程很简单，不过是在罐中放入一撮砖茶，再加入些许冷水，然后将煨罐放在火塘里烧红烧透的木炭边上炙烤，等罐中茶水翻滚，加入一点盐巴，继续小火慢煮，待茶香四溢，将茶水倒进瓷碗里，再放入几截干脆的油炸馓子、一勺劲道耐嚼的猪皮臊子、两勺金黄鲜香的炒鸡蛋，便瞬间香飘四溢，那简直是人间至味，一口气能喝个两三碗。

　　奶奶是熬煮罐罐茶的好手，奶奶熬的茶不仅茶色红亮、味美醇香，且茶味持久不减淡。拗不过我的多次纠缠，奶奶终于松了口，原来奶奶煮罐罐茶的过程并无异样，奥妙就在倒茶的过程，奶奶倒茶从不会将罐中的茶水一次倒完，而是每次倒一半留一半，留下的一半中再掺入冷水，这样就保证了每一杯茶水的口感不会寡淡。奶奶说人生如茶、茶如人生，熬茶的过程也是熬性子的过程，有些人耐不住性子，过于急躁，喜欢将茶罐放在大火上煮，往往茶叶还未完全舒展开，茶水已经煮干了。煮茶时一定要将茶罐放在炭火边炙烤，让水分子与茶叶中的茶多酚充分结合。在倒茶的过程中，要有所保留，要在罐中留下一半作为茶引，这样煮出的茶才能浓淡相宜、醇香持久。想来生活亦是如此，凡事皆有度。

　　星海横流，岁月成碑。转眼已是来新疆从警的第七年，每每值完夜班，带着一身的疲惫，总想熬煮一罐老家的罐罐茶，却总喝不出记忆中的味道。我想，那必是缺少一份团圆的味道、家的味道。我想，这是值得的，因为我们的坚守让更多像我这样的游子品尝到了心心念念的团圆味道。

　　（作者单位：乌鲁木齐铁路公安局库尔勒公安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