味蕾上的乡愁

　　每到秋末冬初的时候，我总会让母亲给我腌一坛萝卜缨子，也算是慰藉一下味蕾上的乡愁吧。

　　萝卜缨子，就是萝卜叶子。萝卜的叶子浓密、细长，宛如女子束起来的秀发，跟古代武将的帽缨相似，也类似于长枪上的红缨，极具流苏之柔美。

　　小时候，蔬菜种类比较少。夏天过后，园子里的蔬菜变得屈指可数。于是，大伙儿就盼着萝卜快点长大，好挑起秋冬季餐桌上的大梁。

　　乡亲们从不荒废一寸土地，凡是能够利用上的角落，都被他们播种了萝卜的种子。于是在秋风萧瑟、衰草遍地之际，田野上总会渐渐展现出绿色的希望。

　　从浅绿到深绿，从稀疏到浓密，萝卜缨子渐渐遮掩了苍茫大地。那些埋在土里的萝卜，也一天天地膨大起来，最终挣破了土地，露出一截雪白的身子，煞是可爱。霜降时节，农人拔出地里的萝卜。除了日常食用外，余者都会腌起来。而那些萝卜缨子呢，往往也被做成腌菜，成为冬季一道独特的美味。

　　乡下人家用的腌菜坛，多半是口小腹大的。这些世代相传的腌菜坛子，陈旧得如一本本泛黄的线装书，里面记载着许多鲜为人知的陈年往事。可别小看了这些老旧的腌菜坛子，用它们腌出来的萝卜缨子，色泽鲜润，别有一番滋味。

　　我家也有这样一口坛子，为老窑烧制的陶瓷坛子，齐腰高，小口大肚。秋冬时节，奶奶就用它腌萝卜缨子。她将洗净的一堆萝卜缨子，一股脑儿倒进盆里，撒上一层盐，揉搓均匀，然后装进坛子，压实。十天半月后，奶奶揭开坛盖，从里面掏出几把青碧如玉的萝卜缨子，放在乡下人称作“窑锅子”的陶盆里，清洗后码在砧板上齐齐地切成寸段，可以直接配粥吃，也可以制作其他菜肴。

　　奶奶经历过苦日子，在她的眼里，萝卜缨子就是美味珍馐。我和奶奶一样，也爱吃萝卜缨子，尤其喜欢奶奶用萝卜缨子做的菜肴。奶奶习惯蒸一“窑锅子”萝卜缨子，出锅时在菜头上淋一圈香油或麻油。蒸熟的萝卜缨子，入口绵软，唇齿留香。奶奶做的腌萝卜缨子烧猪肉，那滋味就更绝了。

　　其实不管是哪种吃法，萝卜缨子刚入口时都感觉略有苦涩。可是，嚼一会儿后，你便会感觉到它的淡淡清香，以及由此滋生出来的丝丝甜意，久久缠绕在舌尖。

　　原来，苦到了尽头，便是甜。

　　（作者单位：安徽省无为市公安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