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

　　那天，我忽然决定，放下手头所有的事情，回老家看望母亲。晚上，我给母亲打电话，告诉她“我明天回家”，“嗯……嗯……”母亲连声应着，她似乎感到很意外。

　　第二天，我开车回家，远远就看见母亲站在门外，朝着我的方向张望。我停好车，跟着母亲进了屋，屋内被一向爱干净的母亲收拾得井井有条、清清爽爽。

　　很长时间没回家了，院子竟成了一座大花园。大大小小的花盆里开着长春花、马齿苋花，院子里长着一丛丛松果菊、蜀葵。一片片白花花的阳光，静静地落在嫣红的花瓣上。

　　母亲曾患过脑梗，从那时起，她变得沉默寡言。但见了我，她像换了个人似的，絮絮叨叨说个不停。一会儿说，明贵侄又给她送鱼了。一会儿说，兵子家生了个大胖小子。一会儿又说，那个瞎大叔修仁走了。末了，她叹了一口气，说，他真命苦！

　　聊着聊着，母亲忽然想起一件事，说：“三子，天热了，我不晓得开空调。”她房间里的空调，还是去年弟弟给她装的，一直没有用过。我跟着她上了楼，给她设定好空调的温度，教她学会了使用遥控器。

　　中午，母亲做了几道菜，都是我喜欢吃的菜，其中就有明贵送来的鳜鱼。她还嫌不够，非得再去加道菜。我拗不过她，只好由着她顶着烈日又去了一趟集市。我猜测，自接到我的电话后，母亲一定在脑子里反复回想我平日里最喜欢吃的菜，一大早就赶到菜市场照单买菜。

　　吃过午饭，稍休息一会儿，我便与母亲告别。她跟了出来，站在门口，一动不动地目送我离去。我一回头，见她仍站在原地，像一棵苍老的松树。我向她挥挥手，大声喊道：“阿妈，您回去！”她还是一动不动，恋恋不舍地远望着我。

　　从那以后，我几乎每周都回一趟老家。每次，我会事先告诉母亲，叫她少买点菜。那一天，除了上街买菜，母亲哪儿也不去，只是在家里等我。我走的时候，她仍然会站在门口，目送着我渐行渐远。

　　记得母亲年轻的时候，每次外出做生意，我总会默默地站在她身后，目送她走过一条条小路，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小路的转弯处。那时，我暗下决心，有朝一日，我也要像母亲一样独自走南闯北。

　　曾经，我无数次目送过的坚强的母亲。如今，她却像孩子一样恋恋不舍地、一次次地目送我远去的背影。母亲在一天天老去，宛如秋天枝头的一片枫叶。在她的余生里，我唯一能够做的，就是常回家陪陪她。

　　（作者单位：安徽省无为市公安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