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春的绿皮火车（小小说）
“滴答——”顾青春无意识地低了一下头，手表的指针正指向武汉至M城的最后一趟绿皮火车的发车时间。往常这个点儿，她已经上了属于她的绿皮火车。但今天她不能回，手上案子正处于胶着状态。厅指挥中心大楼里，第一排3号席位台上的顾青春正忙碌着，她知道高考刚结束的儿子正盼着她能回家，一起吃奶奶亲手做的蟠龙鱼糕呢。 说起来顾青春也是个从警20多年的老警察了，现在她是M城公安局网络安全支队副支队长，上调到省厅情指勤舆一体化专班已有一年。别看顾青春长得文静秀气，可她真称得上是金刚身，40多岁的人了，忙完工作倒头就能睡，办案在外吃得再差胃也没闹过毛病，风尘仆仆，仆仆风尘。在M城理工学院当教授的丈夫单扬打趣地说，“儿子说得好，你就是个女版金刚。” 说笑归说笑，日子还是得有烟火气。这不，善解人意的单扬下午微信留言：“青春，今晚将坐最后一趟M城到武汉的绿皮火车，当然还会带个神秘礼物给你。”最后一趟，下午4时才能出发。什么礼物？什么时候单扬开始玩起了小浪漫。顾青春做了个鬼脸，掐指算着绿皮火车的到站时间。 警察的爱情总是与普通人不太一样，顾青春也一样。当时，她分配到派出所工作几年了还没有对象，可把社区里的高大妈急坏了，隔三差五要介绍对象给她。那时候，顾青春正在参与打拐行动，每个月都要坐绿皮火车去省厅汇报打拐进展情况。也就是那个时候，顾青春与绿皮火车有了一段特殊的缘分。 那天早上9时，在M城发往武汉的绿皮火车上，顾青春给一位抱着婴儿的乡村女子让座。两人聊天时，女子说，这是她的第二个孩子，才生下22天，要去武汉找孩子的爸爸。顾青春看了看孩子，发现婴儿身上的衣服又脏又湿，闻起来有股馊味儿。顾青春越观察，越觉得事情蹊跷。一路上，女子基本不怎么关心婴儿，身上也没有产妇特征，更没有给孩子喂母乳的行为，反倒不停地东张西望。会不会是拐卖儿童的？顾青春虽然还没有结婚，但她听母亲说过，当地女子生小孩后，一定要满月后才出家门。武汉离M城并不远，用得着22天就跑出来吗？她还注意到，女子随身携带的行李包里面除了小奶瓶和几片纸尿布外，关于婴儿的东西很少。再看婴儿，一直昏睡着，是不是下了安眠药成分？看女子时不时跟人打电话的样子，顾青春感觉这个车厢里，女子可能还有几个同伴。难道车厢里有个拐卖儿童团伙。她被自己的判断惊出了一身冷汗。 怎么办？既要稳住这名女子，又不能打草惊蛇。顾青春需要有人手帮助，她观察了一下四周，最后把眼神停留在窗边一位正在看书的大学生身上。这位大学生正是单扬，他是M城人，当时正在政法大学读研二。 “同学，帮个忙。”听到顾青春叫他，单扬抬起头来，犹疑地看看她，又看看那位乡村女子和婴儿。“我和这位大姐要去上个厕所，麻烦你帮忙抱抱孩子。”她侧着头坚定地望着单扬，大眼睛里满是信任。顾青春和单扬用眼神交流了片刻，单扬把孩子抱了过去，并老练地拍了拍小被子。顾青春便亲密地搂住这位女子的肩膀走向乘警的方向。1小时后，这名女子和与其相关的五女一男被带下车，移交警方，6名婴儿得到解救。 后来顾青春问单扬，当时他怎么就那么懂她想说的话。单扬得意地说：“这还需要问吗，我是学法律的，在基层派出所实习过，还跟着所长破过一起盗窃保险柜的案件呢。” 此后，绿皮火车开始见证着顾青春和单扬的爱情，也成为他们生活中的重要部分。成为一家人后，绿皮火车上的第一次默契得到继续发扬光大。“你不说，我不问；你去做，我支持。”有了儿子后，儿子也同别人家的孩子不一样，少年懂事的让人心疼。顾青春有时候望着孩子出神：“是不是警察家的孩子都这样呢。” 上世纪90年代，科技强警提上重要日程。顾青春被调到了刑侦支队情报室。1992年，M城公安局购置了第一台计算机，顾青春开始自学数据库编程，经过一年努力研发出《M城被盗抢车辆管理系统》。2000年，顾青春和几位年轻的警队战友被派往北京大学学习。绿皮火车带着顾青春和她的战友开始新的冲刺。 可是，在未名湖畔，充满激情的顾青春刚一开课就被UNIX系统课程拦住了。是就此止步还是继续往前走？顾青春选择从基础学起。别人晚上都休息了，顾青春还在挑灯夜战；上课间歇时分，她往老师那儿跑得最多，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就这样，死磕强冲，她硬是一点点地把信息系统管理员课程以优异成绩结业。毕业前的最后一天，她打听到UNIX系统的架构师武博士要来，于是，与同伴们约好的长城也不去了，硬是等到武博士出现，然后把自己的思考和问题一一提交。武博士很高兴，眼前这位女警察对这个系统居然有这么丰富的思考，师徒俩硬是从系统架构、核心算法到研发过程，又从头至尾地论证了一番。临分别时，年过半百的武博士握着顾青春的手说：“小顾啊，以后你若遇到什么问题，随时可以与我联系。”两个小时后，跑得满头大汗的顾青春也踏上了回武汉的绿皮火车。回到M城不久，顾青春就利用新的技术，迅速破获一起影响十分恶劣的入室抢劫杀人案，并带破一起久侦未破的系列拦路抢劫案件，在当地引起轰动。那天，在为顾青春庆功的家宴上，高举酒杯的单扬说：“亲爱的人民警察顾青春同志，工作和生活就是这样，没有所谓的捷径可以走，只要努力，就有回报。” 每次想到这个场景，顾青春就会在心里美滋滋地说：“什么是好夫妻，好夫妻就是能够一起快乐地往前奔跑。” 估摸着绿皮火车快到站了。想着单扬还要带一件神秘礼物给她，顾青春不由得抓起车钥匙就往楼下跑。嗒嗒嗒，楼梯间只有她欢快的脚步声。然而，就在她跑出大门口的那一刻，大门外远远地出现了她熟悉的两个身影：“这不是单扬和我的帅儿子吗。” “今天的绿皮火车，提前半个小时到站了。”看着愣在那里的顾青春，单扬父子俩开怀大笑着大步迎面走来，一年不见，18岁的儿子窜起个儿来比他爸爸还高。 等着惊喜的顾青春缓过劲儿来，单扬把儿子拽上前来：“这，就是我今天要送给你的神秘礼物，我们的儿子被清华大学录取了。” 太好了，真的是没有想到。那一刻顾青春有些晕眩，她感觉到仿佛是到了梦境，如影如幻中，有一列绿皮火车正轰轰隆隆正向着她幸福地驶来…… （作者单位：湖北省公安厅）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