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摸你的名字

　　又是一年清明时。

　　想起去年清明前夕，我和几个战友陪着小窦一起去扫墓。小窦的父亲窦勇，生前是甘肃省兰州市公安局特警支队战术训练总教官。2010年3月9日，窦勇在抓捕一名持枪犯罪嫌疑人时不幸中弹牺牲，时年39岁。此后，他长眠在烈士陵园。

　　我们去的时候，在烈士陵园门口的店铺里精心挑选了白菊花。白菊花的花语是高尚。菊花与其他花卉一起种植，但不与百花争艳，义让群芳，古人说菊花有“君子之德”，像极了牺牲的战友们。

　　园内苍松翠柏屹立，守护着魂归厚土的英烈们。

　　在英烈墓区，整整齐齐陈列了六排卧碑。小窦带我们来到了他父亲的碑前。

　　17年前，我们管窦勇叫窦队。我们相识于2005年的冬天，离别在2010年的春天，5年的相处成就了战友间的情谊和缘分。十多年过去，看到他的墓碑，看到他的名字，我以为时光已经抚平了曾经的伤痛，但眼泪还是渗出了眼眶。

　　我和战友们站成一排，向窦队敬礼。我对他的墓碑说：“窦队，向您汇报，小窦长大了，像您一样加入了公安队伍，成为一名光荣的人民警察，您可以放心了。”墓碑无语，但我想窦队一定听到了，小窦今天的样子是他希望看到的吧。

　　顺着窦勇的墓碑往上看去，与之并排的是刘晓东的墓碑。刘晓东，全国公安系统一级英雄模范。生前担任兰州市公安局刑侦大队副大队长。1995年12月18日，他在追捕2名盗枪、劫车杀人的犯罪嫌疑人时壮烈牺牲，年仅39岁。

　　刘晓东的故事，从我入警那年就听一个个老刑警口口相传。牺牲那天，他在回家路上出于刑警的警觉发现了犯罪的端倪，然后紧追不舍，面对丧失人性的持枪嫌犯，电光火石间一场战斗激烈进行，他在弹雨中倒在冰冷的大地上。嫌犯在次日凌晨被抓获，战友们却失去了他们的队长。

　　我用毛巾擦拭了刘晓东的墓碑。轻抚着他的名字，普普通通的三个字，却又如一束耀眼的光束照亮周围的世界。我知道他的女儿和我一般大，如果他还活着，现在该是什么样子呢？可能当了祖父，过上了含饴弄孙的晚年生活吧。

　　我继续往前走，陆续看到了李钢、魏野、王集珠的名字，他们三位的墓碑离得都不远。

　　李钢生前工作于便衣侦查支队。2016年11月30日凌晨，他在设卡围捕盗车团伙时身受重伤牺牲，年仅48岁。魏野和王集珠，生前都是刑侦大队警犬队的民警。1993年1月13日，他们在处置一起爆炸案中双双扑向炸药包，一声巨响过后，两人的生命从此定格，那时的魏野28岁，王集珠26岁。

　　抚摸着他们墓碑上的名字，看着碑面上镌刻的生卒年月，我的内心百感交集。在人生中如花绽放的年纪，他们把最美好的生命献给了公安事业。那时那刻，他们的勇气从何而来？他们在战斗中离开，他们的父母一定痛了好多年吧。

　　再往前看去，我还看到了魏万林、王毓印、刘振琨的墓碑。这三位英烈牺牲的年月又久远了一些。顺着时光的脉络，他们的故事就这样勾勒出来：

　　1984年2月17日，驻乡民警魏万林在调查处理一起家庭矛盾纠纷时，当事人突然引爆炸药，魏万林以身殉职，年仅36岁。

　　1959年10月16日，王毓印在追捕一名企图渡黄河逃窜的嫌疑人时，在搏斗中英勇献身，年仅25岁。

　　1959年2月25日，刘振琨在十字路口执勤时，为了保护一名骑车人，被汽车撞成重伤，经医治无效，不幸牺牲，年仅21岁。

　　36岁，25岁，21岁，加起来也只有82岁，不足百岁。人们常常在祝福时说“长命百岁”，他们在人世间的年龄不过是正常人的三分之一，四分之一，甚至五分之一。因为从事了人民警察这一份光荣的职业，他们的生命钟摆停留在了他们选择的战场上，没能走完漫长的人生路。有人说，这世上没有人会永远年轻，我想只有他们的生命会永远年轻！

　　一一抚摸过他们的名字，在这个春意萌动、万物复苏的季节里，隔着错位的时空，我向远行的英烈们、前辈们、战友们致意，向他们致敬！

　　我想对他们说，在我们心中，他们从未离开，也从未远去，他们的精神定会代代相传，他们未完成的心愿，会有后来人接着完成。后来的我们已经接过他们曾经高擎的旗帜，像他们一样保持热爱、勇敢、坚韧，战斗在属于我们这个时代的战场上。

　　在我们离开墓地的时候，一朵朵白菊花在风中轻轻摇曳。我知道，这是他们化作了春风，从漫山遍野吹来，在向我们颔首微笑。

　　（作者单位：甘肃省兰州市公安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