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来电

　　窗外的落雪寂静无声，已经凌晨1点多了，刑警支队办公室的灯依然亮着。自疫情发生以来，我就有了双重身份，一边是刑警大队的大队长，一边是为抗疫一线警务、医务人员提供线上免费心理援助的心理咨询师。

　　“铃铃铃……”电话铃声打断了我的思绪，“咱们这儿是能提供心理咨询吗？”一个急切又略显疲惫的中年女声焦急问道，“我家仔仔拿笔偷偷往胳膊上戳，孩子胳膊全是密密麻麻的血道道。我们两口子现在回不去家，给孩子打电话、发微信才发现他给我们拉黑了！这孩子到底是怎么了呀？他才14岁，平时很听话的啊！”电话那头话音还未落，止不住的哭声已经响起。

　　我心神一凛，连忙安抚道：“您别急，详细跟我说说，咱们一起来面对问题！”一番沟通得知，来电的是疫情防控一线的社区工作者，夫妻二人每日奔忙疫区运转食物，工作到深夜才能结束。今天刚想休息，就收到孩子外婆发来的“斑斑血痕”的照片，一时慌了神，才拨通了我的电话。“您别激动，我明早和孩子视频沟通一下看看情况，您忙了一整天，先好好休息吧，等我的消息。”

　　第二天，我与男孩视频时，孩子一副乖巧的模样，但整个视频通话过程，他始终低着头，无论我采取怎样的心理话术，他都绷着脸不发一言。纵使我经验丰富，孩子的情况一时间也让我犯了难。

　　我想，视频和面询不同，捕捉不到关键点，就等于没有开启孩子内心的钥匙。我不服输的劲儿也被激了出来，重新查阅了大量青春期孩子的相关材料，只为对症下药，为孩子开对心理药方。担心孩子再次出现自伤自残行为，我又与孩子母亲取得联系，希望她能利用空闲时间将自身的工作情况、安全保障情况和对孩子的关爱之情通过写信的方式表达出来，“让孩子了解你们的近况、感受到你们的爱，他才能放心安心，才能敞开心扉。”我解释道：“疫情来临，你们回不了家，学校又停了课，孩子一方面觉得父母对自己不管不顾，同时又担心你们的安危，处在一种矛盾心理之中。另一方面，网课学习效果不佳，学业的压力也很可能让孩子本不善表达的性格雪上加霜。”

　　“张老师你说得对，我家仔仔还是个需要人关心宠爱的娃娃咧。”夫妻二人当晚就熬了半宿，写了两封热乎乎的信，送到了孩子手中。可喜的是，孩子也回信了！

　　当第二次接到孩子姥姥的视频电话时，我刚刚结束一天工作，还没来得及换下警服，便连忙与孩子对话：“孩子，你很棒！我由衷地敬佩像你的爸爸妈妈这样守护这座城市的英雄，也知道你小小年纪承受着难以想象的压力，好孩子，你受委屈了！”

　　我的话音刚落，孩子的眼泪就落了下来。“阿姨，您是警察吗？”这是孩子第一次跟我开口说话，眼神带着探寻的懂事模样让我一阵心疼。“对，阿姨的本职工作是警察，你能好好和我谈谈心吗？”孩子眼神里随即多了一份信任，话匣子慢慢打开了。

　　我趁热打铁，从孩子最亲密、最关心的人和事下手，一点点敲开孩子的心扉，缓解他的焦虑，疏导他的情绪。“伤口疼不疼？”看着孩子胳膊上斑驳的伤口，我关切地问。

　　“疼，但是心里好像舒坦了点儿。”

　　“孩子，你的爸爸妈妈在外面守护大家，你也要当个小男子汉守好小家，让爸妈安心，也是为抗疫做贡献，你能明白吗？”

　　孩子沉默了一会儿，终于重重地点了点头。

　　“那你还有什么问题想要解决吗？”男孩摇了摇头，坚定地说，“我想，我可以！”

　　又是一个静谧的雪夜，我收到了孩子妈妈的短信：“张老师，我家仔仔开始主动做题了，我们太高兴了，谢谢你一个月来的帮扶！爱自己的孩子是本能，爱别人的孩子才是神圣。”

　　“比起你们，我这根本不算什么，能为你们一线提供心理援助服务，我和我的团队都很荣幸，我要向你们致敬……”我回复道。

　　窗外的积雪已经覆盖了整条街道，在路灯的照射下荧荧地发着光。回复完最后一条消息，我看向窗外陷入了深思：雪融化了会变成什么……是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