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支点

　　一个细雨微湿的日子，随工作组到国家移民管理局的定点扶贫地广西壮族自治区三江侗族自治县走访慰问。三江位于广西壮族自治区北部湘、黔、桂三省（区）交界处，境内有榕江、浔江与融江三条大江交汇。这里侗族人口过半，是一个山清水秀、民风古朴、多民族聚居的人间福地。

　　初夏的三江，满目青翠，流水潺潺，侗族风格建筑组成的村寨坐落在山姿奇秀、绿树环抱的青山脚下或高坡上，根据特定的观念模式、生活习俗和居住需要，形成布局合理、构造别致、具有自给自足功能的村落体系。村前溪河蜿蜒奔流，四周梯田环绕，秀美的自然环境有机地融为一体，构成一幅景物相映、恬静秀美，充满诗情画意的田园风光。我们用脚丈量着三江这片美丽的土地，感受着淳朴的民风民俗，尽最大可能将触角延伸到需要帮扶的每村每户。

　　那个午后，头顶的天空干净又安静，白云在缓缓行走，远处是一眼望不到边的绿，脚下是汪汪一碧的水田，我们也沿着长满青草的田间小道去往要走访的人家。一位插秧老人出现在我们的视线之内。老人戴着斗笠，穿着深蓝色的咔叽布上衣，上衣的背部被汗水浸透，颜色变得深浅不一，有开线和磨烂撕裂的痕迹，稻田里的水漫过了膝盖，下身穿着的裤子明显是裁掉了大半个裤腿改成的短裤，裁剪的痕迹还在。老人头上的斗笠却无比精致，用深褐、浅黄、黝黑三种颜色交叉编织而成，体现着浓浓的民族特色，似乎不是一个工具，更像是一件艺术品。

　　水田的水是静止的，甚至连涟漪都没有，不知是青山的倒影还是水草秧苗的映衬，水田是绿色的，水面上随意地飘着几把捆绑在一起的秧苗。老人手中也拿着一些，老人的身后是稀稀疏疏排列规整的插好的秧苗，亭亭玉立，好像蜻蜓立在水面。莫名就想起了徐志摩的诗：“在康河的柔波里，我甘心做一条水草。”青山绿水蓝天白云、插秧的老人、亭亭玉立的秧苗、田间的青石径、浓郁侗族建筑特色的房舍，一切都是那么美轮美奂，我停住脚步蹲下身子，静静看着专注地重复着插秧动作的老人。察觉到有人在注视他，老人停下了手里的活计，微微抬起身子，冲我点点头。老人比我预计得还要老，脸庞黝黑精瘦，满脸的褶皱就像岁月的年轮，也许是牙齿都掉了，两颊深深陷了进去，印象最深的是那双已经混沌的双眼，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善意和光亮。我问老人家的年龄，老人家说92岁了。老人能听懂我的话我却听不懂老人的侗语，只好依托当地同行的小石翻译。

　　一番寒暄后，老人指着面前的一大片稻田说：“过上几个月你们再来看，秧苗都黄了，好看得很呢。”

　　我问大爷：“我们是北京来的，您知道我们来三江干什么吗？”

　　老人点点头说：“你们是国家派来帮我们的，帮我们把日子过好的。”大爷好厉害啊，啥都知道，这里山好水好人好物产好，我们来就是和大家一起用力过好日子的。老人家说：“日子总归是往好处过的，天没全亮，是太阳还在路上，你们把太阳带到三江来了。”

　　“天没亮，是太阳还在路上。”望着老人那张如年轮般斑驳却满含笑意的脸庞，我无法判断悠悠岁月中他都经历过什么，从这番话里，悟出了生命的支点，也感受到了人生的乐观，还有抵达的希望。“你们带来了太阳。”没有直白的感谢，也没有直接的肯定，但这句话蕴含着认同也蕴含着期望，我们带来了太阳，我们还要和大爷一起留住太阳，让这里永远充满光亮。

　　（作者单位：国家移民管理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