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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敬亚:我的诗人妻子王小妮

2011年11月08日 03:47     来源: 新华网    作者: 徐敬亚   
新华网 · 徐敬亚  |  2011-11-08 03:47


凶险的岁月

  苦闷永远与诗歌同行。从北方到南方迁徙,十分不顺。

平静的生活,在深圳只有一年零几个月。

再一次遭受精神与生存的双重打击,发生于1986年冬与1987年夏秋之交那些令人不安的日子。

在我上班的报社被突然解散之后,王小妮立刻遭到其供职单位的解聘。后来发生的被某些媒体称为的“驱徐运动”持续了整整7个月。我于1987年夏独自一人,无选择地返回了吉林省。

1986年,是王小妮诗歌最凶险的一年。那一年,她写的是“恶”。

她笔下的善,步步后退。那善,似乎已无力、无意与恶对抗。世界骤然狰狞,秩序纷纷散乱,所有的直线消失,畸形的脸从每一个夜色的深处渗透出来……那一年,她的句子中,风吹草动,阴气逼人!

只要看一看王小妮那一年诗的部分目录,就可以借用她一句诗——“写出来,心中就已经悲凉”——

如:《谣传》,《告别冬夜》,《深巷》。

如:《有孬人在迎面设七把黑椅》。

如:《听力全是因为胆怯才练出来的》。

如:《定有人攀上阳台,蓄意篡改我》。

如:《一瓶雀巢咖啡,使我浪迹黑夜》。

如:《鸟所泡制出来的巨型悲剧》。

如:《选在黯淡的早上登船,产生怪诞念头》。

如:《我会晤它,只是为了证实它惯于骗人》。

回想一下80年代初,王小妮那些像泥土新新、露珠滚荡一样清新的诗,不是让人感到恍若隔世吗?

莫名的黄金期写作

  1988年,突然成为王小妮诗歌的一个黄金期。

我至今不明白。那时,精神与生存的苦闷并没有过去,在横跨两年的秋冬和夏末,我断断续续地往返南北,她一个人守着南方的家,心情并不好。那一年,她却写出了最飘逸的诗!

1988年1月至8月,王小妮写出了她80年代最优秀的一部油印诗集《我的悠悠世界》。这一年她33岁。

仅仅是她的诗歌题目,已足以让人热爱。那些题目本身几乎说出了我想说的全部人文内容——

第一辑:《不要把你所想的告诉别人》、《一上路我就觉得我还算伟大》、《死了的人就不再有朋友》、《不要帮我,让我自己乱》、《我看不见我自己的光》、《你绿了以后,我就什么也不想写了》……

第二辑:《半个我正在疼痛》、《这样想,然后那样想》、《紧闭家门》、《晴朗的下午怎样过》、《通过写字告别世界》、《不反驳的人》……

第三辑:《二十六日不送朋友去印第安纳》、《不认识的人就不想再认识了》……

开始,她还让世界拉着她过去的一只手——后来,她的神经一点点松脱,终于,她全部抽回了自己!

被很多朋友记住的那首著名的《不认识的人就不想再认识了》的诗中,33岁的王小妮写道:到今天还不认识的人/就远远地敬着他/三十年中/我的敌人与朋友/都已经足够/从今以后/崇高的容器都空着/比如我荡来荡去的/后一半生命……

那就是她的世界,是她仿佛一点目的也没有的、荡着秋千的悠悠时空。

正像在后来的散文集《放逐深圳》中王小妮写过的那样:“一些人这样想的时候,总是有一些人那样想”……“对于公众来说,他背离群体,选择了放逐人格。”

苦难,在它迎面而来时,脸孔上一片迷惘。当它转过身去之后,它的名字可能叫飞翔。

一而再,再而三遭受的苦难,是这个无耻世界送给王小妮最好的精神炼狱之礼。走投无路之后,一个人才可能缓缓离开地面,把道路指向第三维的天空。

《我的悠悠世界》,这部写作期只有8个月、由45首诗组成的油印诗集,是王小妮诗歌创作上的第一个真正的高峰。其艺术成就,超过了她前10年创作的总和——它不仅超越了王小妮80年代初那些清新而生硬的、略带小小文学匠气的早期“善”诗,也超过了其80年代中期那些尽管充满了荒谬、但却同时略带观念意识的“恶”诗。从生命的意义上说,其立意大气磅礴,与整个世界平起平坐。从语言的意义上说,自然流畅,不加修饰的风格已初步形成。

可以说,这部诗集,标志着王小妮已经彻底脱离了朦胧诗全部的美学观念,走向她自己的独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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