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梧桐叶在微风中沙沙作响,上海市公安局闵行分局七宝派出所社区民警刘维平正拆开老家寄来的包裹。泡沫垫里整齐地卧着6枚椭圆形的鹅蛋。在山东老家的弟媳在电话里絮叨:“哥,这是自家鹅下的头窝蛋,给马上升高中的侄子补补身体。”
老刘轻轻摩挲着鹅蛋,忽然想起了林小满(化名)。小满是让家长和学校都犯愁的“问题少女”。老刘之前在社区走访时,总能看到她放学后坐在单元楼门口的台阶上,高高的个头让她在同龄人里格外显眼。她常常用校服外套罩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黯淡的眼睛。
老刘第一次和小满打交道是去年深秋。当时有邻居投诉7楼住户吵闹,还往楼下扔东西。老刘赶到现场,捡起从楼上扔下的东西——揉成团的数学试卷和成绩单,上面刺眼的红叉和惨淡的分数让人揪心。
敲开小满家的防盗门时,小满正站在飘窗上,而她母亲在客厅默默抹泪。据小满母亲讲,自从小满的父亲离世后,小满已经将近一个月没好好说话了,连吃饭都要端进卧室……茶几中央摊着一张诊断书,上面的文字让老刘心里一紧。
从那天起,老刘每次走访社区都会特意去看看小满。有时带些新鲜水果,跟小满母亲念叨“女孩子都爱吃点甜的”;有时留下张写着鼓励话语的便签;有时候带一两本最新的杂志。起初,小满对老刘的到来报以沉默,直到去年初冬的一个清晨,老刘在值班室收到一张特别的贺卡。
贺卡上画着几颗歪歪扭扭的星星,旁边的一行字写得用力到几乎划破纸面,“谢谢您,没想到世界上还有人愿意看我一眼,可以加个微信吗?”老刘忽然觉得贺卡上的星星像是从冰封的湖里捞出来的,带着湿漉漉的温度。
从那天起,小满的世界开始慢慢解冻。她会在微信上发些零碎的消息:“今天食堂的红烧肉好吃。”有时候只是发来一个咧嘴笑的表情。但在老刘看来,这些信息都是小满在转好的体现。
“小满也快考试了。”老刘拿出4枚鹅蛋,“拿过去给她补补。”
老刘快步来到小满家。“叔叔,您来了啊。”正坐在飘窗前看书的小满转过头,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给。”老刘把鹅蛋递过去,“老家大白鹅下的头窝蛋,你快中考了,补补身体。”他注意到小满的眼睛闪着亮光。
“这是什么蛋啊?”小满好奇地问。
“鹅蛋。”老刘的声音温和。小满小心翼翼地把鹅蛋凑近眼前,“这么大,比我见过的所有蛋都大。”
“是啊,第一次见都觉得稀奇。”老刘的声音像晒过太阳的棉絮一样温暖,“你看这壳摸着硬邦邦的,但如果用它来孵化小鹅,要差不多30天,小鹅才能一点点啄开壳出来。刚破壳的小鹅也就拳头大,可等它长大了,展开翅膀,能在河滩上追着浪花跑呢。”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女孩捧着鹅蛋的手上,“就像这鹅蛋,你现在只看见它比鸡蛋大,可它背后藏着海滩的风、水里的星,藏着小鹅从蛋壳里探出头时第一眼看到的整个世界。这世界啊,有好多东西都像这鹅蛋,未知的世界很大、很美好,要慢慢去看才知道。”
“我爸说过,等我长到一米八,就带我去看海。他走的时候,我已经一米七了。”小满说。
“我老家在威海,等你考完试去看看。退潮时,沙滩上还能捡到海星,还有比船还大的鲸鱼,一呼气能喷出彩虹。”老刘看着小满带着好奇的眼睛说。
“谢谢您,刘警官!”回到派出所后,小满母亲通过微信发来一张照片:白瓷盘里摆着一对半切开的鹅蛋,双黄的,像两弯挨在一起的月亮。
手机屏幕的光映着老刘欣慰的笑容。
接下来的日子,变化像春藤悄然生长。小满会在放学后帮母亲择菜,坐在餐桌旁写作业,会主动给阳台上的几盆花浇水。
中考结束那天的傍晚,小满和母亲捧着一个木制画框走进派出所。画框里的油画上,身着警服的老刘站在梧桐树下,肩头落着一片金黄的叶子,手里拿着4枚大大的鹅蛋。画框背面有行字:“谢谢您让我知道,鹅蛋里有星辰大海。”
老刘端详着这行字,恍惚间,他仿佛看见河滩上的鹅蛋正在裂开,毛茸茸的小鹅正啄开蛋壳,扑棱起稚嫩的翅膀。
其实,在如今的上海,像老刘和小满这样的故事每天都在上演。申城街头巷尾,社区少年服务队如繁星一般,将法治的光芒悉心播撒在青少年的成长道路上。目前,上海市353个公安派出所组建了社区少年服务队,他们与辖区团委、学校、志愿者组织等构建“警校家社”四位一体的青少年关爱体系,累计帮扶青少年1000余名。2024年7月以来,全市涉未成年人纠纷警情同比下降23.2%。
(作者单位:上海公安学院马克思主义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