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的鸣笛声已过去许久,但仍像是水浪在耳边打了一个旋儿,久久不散。老李理了理警帽,缓缓将手伸向高处,轻抚着路过的热风。细碎的沙砾在干燥泛白的唇间来回摩挲,在齿间敲打出“沙沙”的声音—这是南疆独有的味道。
这条铁路步道,老李一走,便是30年。
老李摸出随身携带的水壶,抿了一口温热的茶水。30年了,这片戈壁的每一粒沙子都刻进了他的生命。他熟悉这里风的走向,知道每一处弯道的弧度,甚至能预判在大风到来时,哪段铁轨会积沙。
正午的阳光炽烈。恍惚间,老李仿佛又看见了二十出头的自己—那个身材健硕的小伙子,正在“帐篷派出所”旁挥汗如雨的模样。
沙土戈壁,满目荒芜。以前只听过“白水城”的名号,谁知那年第一次到这里时,大家还是倒吸凉气。但年轻时的他信了前辈的话:世上没有跨不过的坎,将一腔热血奉献,总会有番成绩,有时跌撞踉跄也没有关系,回味历程则很有趣。关关难过关关过,万事万难终有头,愿者尽成。
眼看平途拓地百尺破,挥锄立铲叠层落,绿荫葱葱,院落规整,楼栋井然。这是他现如今向年轻民警常常絮叨的建所过往。只要有人愿意听,他便愿意讲下去。
远处传来的汽笛声硬是让老李回过神来,眼前依旧是漫漫黄沙。从腰间蹿起的刺痛感瞬间向全身游走,老李不得不扶住旁边的防护网—这是前些年参与洪水断道抢险救灾落下的腰痛病。
依稀记得那夜的画面:焦灼的呼喊、拥挤的人群、轰鸣的机械。14个小时的鏖战,他记不清摔倒了多少次。似又回到了刚入警的样子,不知疲倦。
受伤后,所里的同事赶到医院探望他,“二十岁的小伙还得轮换休整一番,您这精神头确实是比小伙子更像小伙子咧。”
英雄的精神内核大致是相同的,内心的澎湃炙热会接续印刻在每一个愿意驻足的人心里。就像他常对后辈说的那样:有些传统不能丢,有些心性必须守。这也是当年前辈告诉他的话。
第3趟列车驶过。身后响起一声稚嫩的“师傅”,老李今天还带了个小徒弟出来。
“师傅,您走得也太快了。”“是不是腰痛病又犯了?”“要不要休息一下?”“再给我讲讲咱们派出所的故事吧。”徒弟一连串的话让老李这个师傅挠了挠头。但看到徒弟那双发亮的眼睛,往事又涌上心头。
阳光落了下来,在老李手心里打了一个旋儿。风一吹,化作了细碎的光斑。
就像那些散落在岁月里的警营故事,永远活在戈壁的风中。
(作者单位:乌鲁木齐铁路公安局库尔勒公安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