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说:赶紧回来吧,樱桃花美得很,香得很,蜜蜂和蝴蝶都不想走了。
妻子说的是老家院子西边的樱桃花。“别来几春未还家,玉窗五见樱桃花。”李白诗中写过樱桃花,魅力自然不容置疑。
今年春天的时候,妻子让我从山西大同回老家陕西周至看樱桃花,应该是妻子想我了,也应该是不会说话、行动不便、由妻子陪伴的母亲想我了。
那段时间,和往日一样,我把对亲人的思念装在心里,继续坚守在抗疫一线的列车上。疫情多点散发,部分列车停运,尚在运行的列车防控任务艰巨,正是紧要关头。
后来,母亲身体忽然变差,几天后弟媳由四川入陕,两个儿媳妇分别从山西、四川回老家照顾母亲,听说母亲的笑容添了不少。村里的乡亲们都说,这是新姨的福分。
新姨是母亲刚结婚时村里人对她的称呼,据说那时的母亲美若樱桃花,光彩照人。光阴荏苒,母亲渐渐老去,而新姨的称呼却依旧响亮。
母亲是十里八村第一个用缝纫机的裁缝,村里上点年纪的人都穿过母亲做的衣裳。缝纫机从“东方红”换成“敦煌”再换成“标准”,母亲青春的日子写在密密的针脚里,缝在乡亲们的心头上。
母亲的缝纫技术越来越好,钱却越收越少,遇到有困难的或没钱的干脆不收,“谁都有难处,收了睡觉不踏实!”
母亲用平日积攒的碎布头一针一线拼出大布块,做成衣服,书包……衣服穿在了买不起布料人家的孩子身上,书包跳跃在孩子们的上下学路上。
后来,我参加了公安工作,母亲从不抱怨我这个儿子顾不了家:公家的事重要,一火车人的安全重要,不能有半点闪失!
“这么多人说婆婆好,真没想到。”两个儿媳妇感叹,“一定要把婆婆照顾好!”
天不遂人愿。一个月后,母亲撒手人寰。
山西到陕西,1000多公里旅途,我以泪洗面,风驰电掣的高铁,没能让我见母亲最后一面。等我终于赶回家,只看到相框里慈祥的母亲,她眺望着东方,那是我值乘列车、维护治安秩序的方向。
妻子哽咽着递给我一颗枣:“妈给你的!妈平日吃饭揣在怀里,睡觉放在枕边,临走还攥着……”
枣是我儿时最爱的零食。平日买不起,只有在过年和端午节时才能美美吃一回。来之不易,一颗枣,吃起来总是一小口一小口慢慢品味,仿佛生活的甜蜜就一点点拉长了。
眼前这颗枣红亮圆润,比我曾经吃过的大很多,我想它一定特别甜,不知道病中的母亲怀揣这颗枣时的心情,但我能想象到她焦急、时不时望向窗外的模样。和天下母亲一样,她要把最好的东西给孩子,看着孩子享用,那是孩子最快乐的时候,也是她最幸福的时刻。
我把枣装进贴胸衣袋,拍了拍。母亲留给我这颗红枣,莫非是想告诉我,朴素的生活,才最甜蜜?
(作者单位:大同铁路公安处乘警支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