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更迭,草木荣枯,故乡在年复一年的时光里成长、生活和变老,但那条连通故乡与外界的山路却一直在那里,像一位年暮的老人,和蔼地俯视着故乡的一切,见证着故乡的沧桑巨变。
童年的记忆里,故乡的那条山路像一位农家姑娘,虽生得清秀端庄,但也透着一股恣意,她任性地倚靠在树木蓊郁、峭壁嶙峋的雄黄山上,跨悬崖、穿山涧,忽而单手独挂百米悬崖,忽而抬头直冲万丈高峰,忽而一个急转隐入丛林,忽而又纵身一跃直入谷底,野性又调皮。
那时,我在镇上读小学,几乎每天都要在那条山路上走个来回。天刚蒙蒙亮,我们就背着书包出发了。群山随着初升的太阳变得鲜艳明朗,草叶上的露珠闪着晶莹剔透的光,我和小伙伴们边走边用手里的木棍敲打着路旁树梢上的露水,偶尔蹿出一只受惊的野兔,立马吸引了我们的注意力,追了没几步,又匆匆转头向学校走去……放学后的时光是宽裕而自由的,大家散漫地在那条窄窄的山路上边走边玩,春天摘蘑菇追野兔,夏天捕夏蝉吃西瓜,秋天掰玉米烤地瓜,冬天捡柴生火,那条山路记录了我简单又欢乐的童年。
对于不经世事的孩子来说,山路充满童趣,但对于生活劳作在这里的农民,这条唯一通向山外的山路却充满了艰辛。山路狭窄陡峭,乱石硌脚难行,晴天两腿土,雨天一脚泥。走出这重重叠叠的大山,是父母对孩子最真切的愿望。
1998年,在政府的规划下,全村人用锄头挖、用钢钎撬、用肩挑背扛的方式,在那条山路的旁边修通了全村第一条公路,当第一辆解放牌大卡车摇摇晃晃开到村口,整个村庄都沸腾了,乡亲们从四面八方赶来围观,人人脸上都泛着喜悦的光。
公路虽平坦宽敞却绕路费时,山路狭窄陡峭却很便捷。所以大家也只有在运送重物的时候,才随货物一起乘坐汽车走公路,大多数时候还是选择走山路。两条路交叉并行地通向村口,山路上人来人往,公路上车辆稀少,每每公路上有卡车驶来,攀爬在山路上的人们总不忘远远观望好一阵,偶尔有一两个骑摩托车的经过,都要睁大眼睛努力辨认一番。
2000年的时候,村里通了电,通电的那一晚,很多人都兴奋得睡不着觉。记得我们家当时是全村第一家买电视机的,一到晚上,村子里的人就顺着山路来到我家的院子里,守着电视机看到半夜,小小的院落不时飘散出银铃般的欢笑。那一刻,山路见证着一个山村的邻里亲情。
故乡悄悄发生着变化。2010年的时候,摩托车已经相当普及,全村几乎每家都有一辆,公路慢慢变得热闹,而山路少了来来往往的行人,少了大家的清理,两侧的树梢变得愈加茂密,荆棘、杂草、树梢互相掺杂交织,几乎不能行走。
时代的车轮滚滚向前,一代代像我一样的农家子弟顺着山路,走进繁华的大城市,走向更广阔的未来。随着外出求学,回故乡的时间越来越少,每次回家总不免要惊叹一番故乡的飞速发展。那条山路也从土路变成砂石路,后面又铺上了水泥,各式各样的汽车穿梭其中,旅游的、赶集的、走亲戚的,变得忙碌而拥挤。
2015年,我在新疆从警参加铁路公安工作,工作性质的原因,几乎一两年才回故乡一趟,每每想家的时候总不忘在村里的微信群里聊一聊、看一看,从那些图片、语音信息里,我看到了故乡的冷清落寞,还有故乡的换羽新生。冷清的是年轻人涌向大城市,老人孤独地守着寂静的村庄,昔日繁忙的公路也恢复了冷清;新生的是年轻人在大城市奋斗的同时,也反哺家乡将家乡建设得越来越美丽,这对于“望子成龙”的故乡何尝不是另一种成就与幸福。
年复一年的等待里,山路像一位年届耄耋的老人,静静注视着、默默守望着,守望着从大山的怀抱里走出去的农家儿女们,见证着新时代下村庄的飞速发展和沧桑巨变。
(作者单位:乌鲁木齐铁路公安局库尔勒公安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