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大早从伊犁哈萨克自治州特克斯县城出发,前往90多公里外的琼库什台警务室。在很多内地城市,这样的距离实在不值得一提,但对于地处大山深处的琼库什台村,因为全是弯弯绕绕的崎岖山路,90公里的路程就变得遥远了许多许多。
开了两个半小时的山路后,我们在琼库什台村村口遇到了民警刘兆江,他正带着几名辅警和当地村民用绳子拖拽一辆车子。通往村庄的路很窄,只能容许两辆车擦肩而过,外加村口是一个急转弯,会车的时候很容易出现交通事故。
琼库什台村是一个牧业村,因为夏季多雨,环境潮湿,琼库什台村的人们根据自然环境和生存需要,就地取材,用木材建房,形成了这个独具特色的村落。外加这里地处深山,有草原、密林、雪山、河流、花海等风景,让这里成为热门的旅游景点。
刘兆江他们救援的这辆车就是游客自驾进村时,为了躲避迎面驶来的车子,冲进路边排水沟里的。庆幸的是,排水沟并不深,没有人员受伤,车子的救援难度不算很大。一群人齐心协力,成功将车子拉上了马路。游客抓着刘兆江的手再三感谢,清晨的第一起警情算是圆满处置。
刚回到警务室,外面就响起了敲门声。一个小伙子拿着一架无人机站在门口。
小伙子是来琼库什台村旅游的,专门带着无人机到警务室报备一下。刘兆江登记完信息,反复叮嘱小伙子,景区里树多,而且长得高大茂盛,千万不要撞到树上,尤其是密林之中,信号比较弱,飞的时候一定要多注意……
我转头被警务室墙上的一张手绘地图吸引。我们所在的警务室被标注为“大山警务室”。我问刘兆江,为什么叫“大山警务室”,有什么特殊含义吗?刘兆江说:“那倒没有,我们这地处深山之中,四周都是大山,就顺口起了这个名字,简单好记。”
地图上的字算不上好看,却详细记着辖区的每一条路、每一条河、每一座桥,甚至每一处房子的编号和房主人的名字。我问刘兆江:“这是你画的吗?”他有点不好意思,说:“这里单是民宿就有150多家,有的地方房子相对集中,有的地方居民比较分散,不容易对上号,我就画在纸上,画得不好,但我们都能看懂,谁家住在哪里一清二楚。”
话音还没落,刘兆江的电话又响了。这次他要到后山去救助一个困在半山腰的游客。
被困的游客是个徒步爱好者,一个人翻越后山,没想到中途下起了雨,山坡陡峭,泥土路又滑,尽管带着专业装备,但雨天下山实在太危险了,所以打了报警电话。
刘兆江带着辅警爬到半山腰,一起搀扶着被困游客从山上下来,一场救助最终有惊无险。
救助完被困游客,时间已经到了下午。敲门声再一次在警务室响起,之前来报备无人机航拍的小伙子一脸郁闷地告诉刘兆江:“民警同志,我的无人机挂在树上了。”刘兆江安慰他:“先别着急,我们先过去看看。”
这里的树高大挺拔,从下向上看,枝条密密麻麻,足足有十几层楼那么高。
刘兆江问无人机挂在哪儿了?小伙子说只知道在这一片林子里,具体哪一棵树不知道。刘兆江让小伙子把无人机出事前拍的画面找出来,分析画面角度后,他指着河对岸的一棵杉树说:“就在那棵树上。”
我们听了半信半疑,树跟树长得都差不多,他怎么就那么确定?
一群人顺着刘兆江的指引向上搜索,果真在那棵杉树上找到了挂着的无人机。
无人机找到了,但挂在树上十几米高的位置,树又长在河沟里,没有高空救援车,怎么把飞机取下来,成了难题。
刘兆江从口袋里掏出弹弓,试图用石子把无人机打下来,但石子消耗了一把又一把,胳膊拉得酸疼,无人机仍然挂在枝头。
无人机主人有点不好意思,说你们已经尽力了,要不就算了。
年轻的辅警吾恩尔说:“我爬树试试吧。”刘兆江不放心,说没有防护措施,这样太危险了。吾恩尔对刘兆江说:“我爬爬试试,实在不行就下来。”他双手环抱着树干,一点点向上爬。每爬一步,树下的我们就捏一把汗。经过一段时间的紧张与期待之后,吾恩尔最终带着无人机从树上安全着陆了。
“总算帮你搞定了,下次飞的时候要注意。”吾恩尔把无人机交到游客手里,脸上带着胜利的微笑。
北京时间23时,大山深处的民宿已经亮起了柔和的灯光,将整个村庄装扮成另外一种模样。刚调解完一起纠纷的刘兆江回到了警务室。我原以为,警务室一天的工作就此结束了。刘兆江说,这不好说,凌晨两三点处警也是常事。
这时妻子打来电话,问刘兆江什么时候下山回家?刘兆江没有给出确定的答案。挂了电话,我明显感觉到,他的情绪忽然低落起来。闲聊得知,刘兆江有两个孩子,都在上学,因为自己工作忙,离家又远,家里很难照顾到。按照正常的勤务,警务室的每个人,一周可以下山回家一天。可七八月份是旅游旺季,游客多,警情多,于是休息就成了一件十分奢侈的事情。
我问刘兆江,是不是想家了?他低着头,很长时间没说话,后来平复了一下情绪,对我说:“咱们聊点别的吧。”
这时刘兆江的电话又响了。
我站在警务室的门口,看着远去的警灯,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这是警务室平凡的一天,也是无数个基层民警真实的每一天。
(作者单位:新疆维吾尔自治区伊犁哈萨克自治州公安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