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过年是一道“硬菜”,瓜子就像是画龙点睛的那味调料,刷拉拉一把下去,这个年便多了一番风味。
小时候过年可热闹,从大年初一开始,客人就会轮番来我家做客。这时最忙的,除了要张罗一桌好菜的奶奶之外,就要数我了。
我“掌管”着一个大大的圆形饼干盒,里面放了瓜子、花生、糖果等“年货”,每来一拨客人,我就要在饭前把饼干盒捧出来,把里面的东西一把一把抓出来招待客人。可是我的心里着实是不太舍得的,所以抓的时候,故意把指缝留得很宽,本就不大的一只手,抓下去是满满一把,等提起来的时候已经漏得所剩无几了。可是客人们好像都没有发现我的小心思,吃得都很开心。舅爷爷特别会讲故事,瓜子一嗑上,故事便开讲了:“蛇精手里有一根绣花针,一个霹雳打下来,她轻轻一顶,‘哗啦啦’,雷就被她顶散了……”这个故事舅爷爷等会儿喝了酒还要再讲三遍,可我就是听不腻。
奶奶从厨房里头喊准备开饭了。我得了命令便开始收拾桌子。几乎每个客人面前都还会剩一些瓜子、花生,我就小心翼翼地把它们拣出来,归归拢,重新撸进我的饼干盒。最可惜的是其中一些沾了茶水的,明明完好无损,可就是“泛潮”不能吃了,也回不去饼干盒了。
一个春节下来,饼干盒被拿进拿出无数回,里面的瓜子花生也进进出出无数回,直到过了元宵,不再有什么客人了,这里头的东西就全归我了。是的,我努力“工作”了大半个月,盼的就是这一刻。
秧凳当凳子、骨牌凳当桌子,往院子里一放,边晒太阳边嗑瓜子是我童年的顶级享受。我嗑瓜子甚是熟练,两根手指捏着大头,上下门牙嗑住小头,“咔”一下咬开个小口,舌尖一挑,瓜子仁就进了嘴里,瓜子壳就进了脚下的簸箕里。三下五除二,不出半小时,簸箕里的瓜子壳就成了一个小堆。
也有不同的吃法,就是嗑开之后用手把瓜子仁取出来放在一边,攒上十几二十颗一把扔进嘴里,嚼起来那叫一个带劲,满嘴飘香,久留唇齿而不散。但是这种吃法有个缺点,总有人觊觎我攒下来的瓜子仁,特别是两个未出嫁的姑姑,总是来问我:“婷婷剥的这把瓜子是给我吃的吗?”被问得多了,我学会了一种高情商的回答:“这把是我自己吃的,等下一把给你。”怎么可能还会有下一把?当然是马上切换成一颗一颗的吃法了!
我只舍得给一个人吃,那就是爷爷。打我记事起,爷爷的牙齿就不好,吃肉只能吃肥肉,精肉一点都咬不动,但凡稍微烫点、冰点、甜点的东西一进他的嘴,总能把他疼得龇牙咧嘴。嗑瓜子要靠门牙的嘛,可是他的门牙稀稀拉拉的,一看就不像是自己能嗑瓜子吃的样子,所以我把嗑好的瓜子用手帕包起来塞给爷爷。
小时候的年味,瓜子真的要占一半呢!
(作者单位:浙江省海宁市公安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