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从一组民警春节随手拍的照片里认识老喻的。繁华热闹的年货市场,老喻领着两个年轻民警在巡逻。他边走边侧脸和正在交易的乡亲们打招呼,大檐帽下古铜色的脸上是爽朗憨厚的笑,那笑容感染了身边的每一个人。
干了这么多年的公安宣传,我敏锐地感觉到这个集威严和憨直于一身的老警察一定有故事。我开始有意关注了解他。
拍摄照片的民警小娄向我炫耀:老喻是兴国县公安局特巡警大队的民警,巡逻、破案、抓捕、调解纠纷都是一把好手。他在部队当过侦察排长,游泳、跑步、攀登、射击、擒拿格斗样样都行。转业到特巡警大队后,在他眼皮底下就没跑过人。有一次他接到举报,一名嫌疑人出现在火车站附近的一家餐馆,他火速赶到现场,干净利索地将其制伏。趴在地上的嫌疑人丧气地表示自己打架从没输过,今天却被老喻抓住,服了!这故事在坊间传为佳话。老喻还担任过奥运火炬手,他和女儿分别拿过全县男子组和女子组的蛙泳第一名。
我拨通老喻的电话,核实有关他的江湖传说,他起初有点害羞,说都是家常便饭不值一提。不过一提春节期间他遇上的那些故事,他的嗓门明显高了八度。
五丰农贸市场是兴国县城中心最大的农贸市场,蔬菜、水果、河鲜、冷冻批发,每日人山人海。到了年关,农贸市场里的小偷小摸、矛盾纠纷、打架斗殴、交通秩序都得上心。老喻当了近20年的特巡警,每年春节,他几乎每天都要去农贸市场转转。
前两天他巡逻到水产货摊,看见一个卖鱼的穿着水鞋追一个30多岁的男子,还没追两步就滑倒了,起身又追。他眼睛一瞄就看出猫腻,拔腿就追,虽然距离有五六十米远,他还是凭借速度优势把狂奔的中年男子赶上拽住了。这名男子买鱼居然用假钞!
老喻的很多事在我看来有点惊险,但老喻说真正考验他的,是半夜蹲点守候。年前,县城发生多起汽车、挖土车电瓶被盗案件,一个电瓶,少则几百元,多则上千元,老喻暗下决心,春节前一定要抓到窃贼。他带着五六个民警,每天从凌晨一点到四点在潋江大道蹲点守候。赣南的冬天虽然没有冰雪,但那种针扎似的阴冷可以渗入骨缝。守了大半个月,终于发现了一辆拉着四五个电瓶的三轮车。三轮车主开始还狡辩说自己是修电瓶的,后来到他家里,一举查获被盗的50多个电瓶。天亮后,老喻感觉太阳都比平常大了好几轮。
老喻爱管闲事。那天他休息,骑摩托车去家装市场买家具,一位70多岁的老大爷拦住他,说他去亲戚家拜年,路太远,打摩的要15块钱,太贵,他只有2块钱,能不能用摩托车送送他。老喻二话没说,把老人家送到了目的地,分文未收。
工作这么多年,老喻的老婆没少因为他工作忙又爱管闲事和他拌嘴。有时是因为做好了饭不回来吃,有时是因为领些各种原因回不了家的人来吃饭。老婆睡眠不好需要安静,他巡逻到深更半夜回去,每次都偷偷摸摸蹑手蹑脚,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每年春节,老喻还要买上米、油、糕点、水果到五塘村老李家走走。十多年前,老李离婚后靠打零工过活,赚点钱就去打麻将、喝小酒,儿子小明也顾不上管。小明13岁的时候,把附近中学两个教室内的所有课本和中考复习资料一起偷走,准备卖给废品收购站,换取上网打游戏的费用……为老李家的事,老喻没少操心。如今小明已长大成人,老李的日子也越过越好,老喻还是习惯每年春节去老李家看看,就像走亲戚一样。
电话里,老喻说他已经到了退休的年龄。听得出来,他的声音里有成就感也有一丝隐约的落寞。
采访老喻已经是4年前。我想,退休后,他再也不用半夜蹑手蹑脚地回家了。不过,如果有人告诉我春节期间他仍经常去农贸市场“上班”,我也不奇怪。
我认识很多老喻这样的老民警,当他们把值守、巡逻执勤、处警当作人生的必修课后,他们自己可能是最后一个听见下课铃响的人。
(作者单位:江西省公安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