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回到家,一个包装严实的超大箱快递堵在门口,边角上透着些许油渍。
“这是什么?”我问正在厨房忙碌的妻子。
“我也不知道,看地址是老家寄来的。太重了,我搬不动,你打开看看。”
妻子的话提醒了我,早些时日母亲曾给我打过电话,说是腊月到了,准备寄点年货过来。我当时正在出警,随便应了两句就挂了电话。
我是浙江嘉兴人,从驻地在河南的军营到安家在上海的警营,工作已经17年了,回家过春节的年头却屈指可数。记不清从何时起,母亲会在腊月中春节前给我寄送年货。不知不觉像是成了家中的“年俗”。
我找来剪刀打开箱子。箱子里塞得满满当当,最上面是真空包装的香肠、腊肉和火腿。不用问,一定是老王家的腊味,他家的腊味我从小吃到大,味道是刻进骨子里的,每一口都能解乡愁。箱子里面还有几只土鸡、南湖菱羹、各色米糕、肉粽、糟蛋、爆鱼……
爆鱼是三水湾菜场门口现杀现炸的,只有本地人知道他们家的爆鱼最正宗,所以每年大寒前后,父亲便会趁着天没亮,骑车去10公里外的三水湾菜场排队,买上十几斤爆鱼。糟蛋定是跑到平湖去买的,在嘉兴想要吃到正宗糟蛋只能去平湖。小时候每当我哭鼻子时,一颗糟蛋必能让我开颜。还有母亲亲手包的大肉粽,她的手艺可不比五芳斋的差。
看着满满一箱年货,我的鼻子忽然一酸,不由得想起年迈的父亲骑车在寒气凛凛的清晨,顶着雾、冒着风,孤单前行的背影。想起母亲忍着腰痛坐在院子里的小板凳上,用那双布满褶皱的双手,一点点搓糯米的情形。他们总是把最好的东西都给我,而我给他们的似乎只有电话里的短暂问候。
“我们好得很,不用担心,你在那边安安心心工作,一切好好的。”整理完箱子里的年货,我给母亲回了电话。父母回复的永远都是一样的话语,生怕我多一点牵挂。
从前他们还会问我是否回家过年,如今却不再过问,似是早已接受逢年过节我要坚守岗位的事实,并把所有的心思放在为我准备年货上。物资丰富的大都市想买什么都容易,但买不来“儿行千里母担忧,夜半灯前念远游”的牵挂,更买不来“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的心意。对于新上海人的我来说,团聚仅限一家三口,但很多次的除夕夜我还是缺席的,“年”在我的小家里也就成了一个单纯的新旧交替的日子。
可就是在这样的日子里,只要回到家,看见饭桌上摆满父母寄来的年货,咕噜噜的火锅热气氤氲而上,温暖的灯光溢满房间,妻子搂着孩子或嬉闹或谈心,便觉得人间最好的时节不过如此。
家人在,年货有,年味浓,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