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妻子都是警察,却分别住在两个城市,中间隔着两条江和3个小时的高铁。这事听起来不像真的,但这就是我们的生活。
我的两个小外甥女可以作证。她们太喜欢舅妈了,每个周五都会给我打电话:“周末能见到舅妈吗?舅妈什么时候来?”言语间好像并不在意我这个舅舅是否需要出现。我忍不住问,你们舅妈到底有什么好?她们头也没抬地说:“舅妈头发很长,身上香香的,感觉整个人亮亮的。”
这话让我有些发蒙,但仔细想来,妻子身上似乎真的有一种光,不是烈日那般灼灼逼人的,倒像是林间“疏疏如残雪”漏下的月光,温润而安宁,散发着让人安心的感觉。我家楼下经常出没的几只流浪猫,每次见了我都逃得远远的或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唯独见到她,都会主动凑上来蹭蹭她的裤腿,“咪呜咪呜”地叫着,就连别人牵着的狗,见了她也会摇着尾巴跑过来,闻闻她的手指。
今年4月,一只橘色的母猫挺着鼓胀的肚子,瘫在了她们单位的台阶上。她没犹豫,把它抱了回去。那时我正在午休,她一连给我发了一长串的照片和视频。“快生了。”她把镜头对着用泡沫箱做的猫窝,里面垫着旧毛巾,一旁还摆着几个罐头,“都上门求助了,得帮帮她。”
母猫在夜里生了3只小猫,母子平安。随后她又联系好心人,把小猫一只只送去寄养。后来,那只大猫也在某天清晨悄悄离开了,妻子把空了的泡沫箱默默收起。“它习惯了自由。”她语气平静,平静得好像在陈述一起案件的结果。
但她的自由,似乎都交付给了那些需要帮助的人身上。今年夏天,我发现妻子腿上有好大一块淤青,追问之下,她才说是前几天在高铁站救了个人。她转来一篇公众号的文章,文章附带的视频里,一位老人倒挂在了进站扶梯上,危急时刻,她冲上去绕过两个人,在扶梯最后三级台阶处飞身跃起,一把托住了老人的后背,才使老人避免被卷进扶梯的缝隙里。我问她:“这么惊险的故事怎么不早点发给我?”她回答:“那天早上出门没打扮,视频画面也没美颜,不好看。”后来我翻看那个公众号的内容,发现她去年也在商场里救下过一位同样摔倒在电梯上的老人,而她从未提起过。
偶尔,她也会主动说起工作中遇到的事情,比如天气还热的时候,我周五下班后坐车去看她,到她那里的时候已经是晚上9点多了,我们坐在一起边吃边聊,“昨天有位阿姨来找她失散了十多年的养母,”她边说,边用勺子挖着西瓜,“太久了,她出国以后就联系不上了。这次从国外回来,发现老家因为拆迁,已经找不到回家的路了。”我问然后呢。她说后来联系了很多人,还到现场去打听,忙了一天,最终结果圆满。她挖出西瓜最中心最甜的那块,放进我的嘴里。“她真的很想她。”我知道她说的是谁。
周日的晚上,我总要坐火车回去。我们总是一起慢慢走到检票口前,聊些琐碎的小事,直到停止检票的最后一刻才走进月台。等我走进那扇玻璃门后,她总会把我模糊的背影拍下来发给我。其实我可以回头朝她招招手的,但是我不愿这么做。这不是冷漠,是我知道,如果回头,她会掉眼泪。
我们的日子就是这样用火车票连着,用电话线系着。那天深夜,妻子告诉我她要和同事去外地紧急抓捕几名盗窃嫌疑人,可能要通宵。我问她吃宵夜没有,她说吃了,还给我发了一张在服务区的照片:天桥横跨高速,玻璃顶盖之外,迎面闪烁的车灯像是夜空里璀璨的星星。
隔了两天,我看到她们单位发的警讯,那天晚上一共抓获3名嫌疑人,追回了价值8万余元的金器。我对她说:“这下又当上人民卫士了。”她回答:“快给我拉个横幅送个锦旗。”我笑了,她的柜子里明明收着好几面锦旗呢。
我们的爱情像什么呢?或许像警用对讲机,永远有一个频道为你开着。她把温柔给了需要庇护的生命,把坚强给了需要捍卫的正义,留给我的,只是这些点滴岁月里的融融暖光。这就够了,或许在这个不完美的世界里,有些人注定要隔着两条江相爱,但水终归要向东流,而光,永远比水快。
(作者单位:浙江省绍兴市公安局上虞区分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