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是谁（小小说）

“你是李梅吧？警察办案，麻烦跟我们走一趟！”

女人身体微微颤动了一下，缓慢转过身，身旁站着三个人，一警两辅。

民警小叶从容不迫地出示警官证，店内顾客将目光齐刷刷扫向女人。女人握着咖啡杯的手微微抖动了一下，随后不紧不慢地说道：“谁是李梅？你们认错人了吧？”说完她抬头看向民警。

这张脸，小叶并不陌生。两天前，派出所接到某连锁超市经理王某报警，称其三家分店最近被小偷盯上了，一个月内连续多次被盗，被盗商品总价值近万元。

根据王某陈述，民警立即调取监控视频，从三个店的海量视频中抽丝剥茧，搜寻嫌疑人的蛛丝马迹，最后锁定犯罪嫌疑人是一个名叫李梅的女人。嫌疑人进入商店后，先在店内物色商品，乘人不备，将贵重商品装进口袋，随后再挑选一两件廉价商品去柜台结账，利用消费者的身份迷惑营业员。她之所以能顺利离开现场，是因为这家连锁店并未安装磁感应设备，嫌疑人正是利用这个漏洞才屡屡得手。

小叶打量着眼前的女人，宽额头，丹凤眼，长长的大波浪卷，这张脸早已一遍遍刻进了他的大脑中，怎么可能会认错？

“我真的不是李梅，我的身份证可以证明！”女人从皮包中掏出自己的身份证，神情自若地交到小叶手中。小叶一看身份证，外表沉稳的他差点惊掉了下巴：身份证上的照片和嫌疑人极为相似，但名字并不是李梅，而是张雪。小叶通过信息查询，张雪并无任何犯罪记录。

李梅变成了张雪，到底哪里出了问题？真正的李梅又在哪里？

“警官，这身份证没问题吧？我可以走了吧？”女人的话打断了小叶的沉思，身份证上的信息和他们要找的嫌疑人信息明显不符，这人要不要放，小叶心里一时没了底。就在小叶举棋不定时，女人收回了身份证，俯身抓起桌上的一次性咖啡杯，转身向门外走去。小叶目光紧紧锁住女人的背影，凭着办案经验和她在行为举止上的细微变化，小叶判断这人有疑点。“不能让她走，得带回去让师傅再问问！”

“不好意思，请留步！”就在女人即将跨出咖啡店大门时，小叶用手拦住了对方的去路。“请跟我们回派出所一趟，关于你的身份，我们还需要进一步调查、核实。”

派出所询问室内，女人坐在椅子上，对面坐的是小叶和师傅老花。老花从警多年，经历过多个岗位，也练就了一身过硬的本领。

“警官，什么时候可以走？我要去接孩子呢。”女人脸上流露出万分焦急的神色。

老花抬起手看了眼手表，笑着安慰她：“来得及，学校‘护学岗’每天都有我们同事值守，放学时间我清楚得很，你只要配合调查，嫌疑排除了，马上就可以走了。”

“这还有啥好问的，身份证又没有造假，这就是最好的证据，能证明我不是你们要找的人。”女人显得有点不耐烦。

“身份证的确是证明你身份的一个物证，放心，我只问你三个问题，不会耽误时间。”老花的脸上挂着和蔼的笑容，这是一副让人无法拒绝的表情。

“那你赶紧问，说好了我可只回答三个问题。”女人眼中闪过一丝慌张的神色，这一刹那的细微变化，没有逃过老花的“火眼金睛”。

老花清了清嗓子，开始发问：“听好了，第一个问题是，你的姓名、年龄、家庭住址？”

“这明明是三个问题嘛……”女人一副讨价还价的模样。

“不好意思，怪我刚才没有说清楚，姓名、年龄、家庭住址，这属于一类问题，在我这儿，它们算一个问题，请见谅。”老花不卑不亢地回答。

“这些问题，这个小民警都已经问过了。”女人不依不饶。

“女士，现在问你的不是小民警，是老民警，请配合我的工作。”老花的话有理有节，不容置疑。

女人低头沉思了片刻，不情不愿脱口而出：“姓名张雪，年龄32，家住本市丰汇园小区……”小叶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弹跳着，一行行笔录在电脑屏幕上快速显示。

老花微笑着点了点头，继续提问：“这第二个问题也有三问，还是属于一类问题，你有几个孩子？分别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了？”

“这和孩子有什么关系？”

“别紧张，询问家庭成员情况是规范办案程序，希望你能理解。”老花依旧保持着十足的耐心，语气中没有一丝恼怒的成分，锐利的眼神将女人的举止尽收眼底。

一阵沉默过后，女人将头转向一旁，眼睛看向地上，放低声音，以极快的语速说道：“两个孩子，娜娜6岁，恒恒4岁。”

“你有两个孩子，女孩叫娜娜，今年6岁，男孩叫恒恒，今年4岁。我说得没错吧？”老花把第二个问题的答案完整、清晰地重复了一遍，女人听完微微点了点头，小叶迅速将老花的话转化为了文字。

“现在我问你第三个问题，这第三个问题只有一问。”老花停顿了一下，突然提高了嗓门，“娜娜和恒恒分别是哪年哪月哪日出生的？”

“啊……”女人愣了。显然，老花的问题让她措手不及。

“娜娜和恒恒分别是哪年哪月哪日出生的？请回答问题！”老花追问道。

“是……是……”女人脑门上渗出一层细汗，似乎在努力回忆，却怎么也张不开嘴。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女人始终没能回答出这最后一个问题。

“哪有不知道自己孩子生日的母亲！你不是张雪，说，你到底是谁？”老花猛地一拍桌子，高声责问。老花一脸严肃，怒目圆睁，眼睛死死盯着对方。这目光让女人不寒而栗，仿佛内心已被这犀利的目光透视得一清二楚。

“我说，我是李梅，张雪是我姐姐，我们是双胞胎姐妹，我随母姓，我姐随我爸姓，所以……”女人终于招了，对盗窃商店一事供认不讳。

经历这件事后，小叶对师傅老花佩服得五体投地。他能从简简单单的问话中，找到蛛丝马迹，让真相浮出水面。不过小叶还有疑问，他拉住老花，悄悄问道：“师傅，李梅和张雪是亲姐妹，万一李梅知道张雪孩子的生日，回答出了第三个问题，您是不是真的放她走了？”老花看了眼徒弟，笑眯眯地说：“这个问题嘛，就留给你慢慢琢磨吧。”

（作者单位：江苏省苏州市公安局相城分局中心商贸城派出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