蹲守大伟那天,民警郭长辉从车里一出来,一泡鸟屎正好从天而降,落进了他羽绒服的脖领子里。纸巾擦了半天,味道却不散。他不由得乱想:今天的蹲守还有戏吗?
手中的这起案子发生在郭长辉辖区的一个村子。随着城市的发展,这个秦岭脚下的村子来了不少城里人居住,他们跟村里人签下长期合同后,一通改造拾掇,有的自己居住,有的变成了风格各异的民宿。有位作家就在自己租住的院子里移栽了两棵挺大的梧桐树,把小院取名梧桐书院,常邀些文化人去他那儿喝茶、饮酒。郭长辉常到村里转,就认识了作家。
一天,作家陪一位老太太找郭长辉报案。
老太太叫秦艺,爱写点东西。退休之后,她把自己的一些文字整理出来,想出本散文集,却找不到出书的渠道。一次,秦艺在作家这里喝茶时说起了这事。作家就想起曾经来书院的一位叫大伟的朋友来。大伟是一家印刷厂的厂长,和出版社熟。果然,电话里把事情给大伟一说,大伟满口答应,还马上加了秦艺的微信。不久,大伟就把出版社盖着公章的合同拿来,让秦艺签字。自费出书,费用一共38000元。签过字,秦艺也把钱如数转给了大伟。
几个月后,出书的事情迟迟没有进展。每次打电话,大伟都以各种理由搪塞。不是书号紧张要等一等,就是三审三校在走流程。等了快一年,秦艺意识到上当了,想找大伟退钱。再打大伟电话,却打不通了。找到作家,作家说,他跟大伟只有一面之缘,是别人领着到他这儿才认识的。
看过合同及秦艺和大伟的聊天记录,郭长辉决定,去出版社找合同上签名的那位责任编辑。编辑对秦艺这本书印象挺深,当时选题顺利通过后,她就给印刷厂厂长老伊打了个电话,让老伊过来取合同。
赶巧,老伊那天有事外出,就喊介绍给自己这单生意的大伟直接过来找编辑拿合同。编辑只记得大伟又高又胖,光头,脸长啥样倒没印象了。后来,编辑还问过老伊,怎么合同拿过去,没了下文呢?老伊“唉”了一声说,他也联系不上大伟了。
郭长辉就琢磨:是不是这个老伊在和大伟联手,专门从事这类图书出版诈骗活动呢?再仔细调查,发现大伟拿了秦艺的钱后,并没给老伊转钱,而是给了那位作家1000元。郭长辉问作家,作家有点不自在,称那是帮秦艺设计封面的费用,只是没跟秦艺说。
郭长辉找到老伊,老伊有点紧张,因为他还真和大伟有经济往来。老伊他们的圈子不大,大伟确是圈中同行。不过,大伟的印刷厂已经倒闭了。此前,大伟跟老伊借过11万元。老伊追着要账,大伟还了他4万元后,就没了下文。为了讨账,老伊两口子还去过大伟的老家。大伟他哥很不客气,直接将老伊夫妇赶了出来。
听到这里,郭长辉就纳闷了,大伟欠钱不还,还让他受到这样的羞辱,老伊为啥还要帮大伟联系出版社出书呢?
这就是老伊的糊涂之处。原来,老伊厂里的生意也不好。他想的是促成大伟介绍来的这本书出版,编辑肯定会把印书的活儿交给他的厂来干。为了这么一单生意,他被大伟又一次戏耍了。
寻找大伟,不是件容易的事。因为债主要债,大伟先前用的手机早就停用了。郭长辉只好去找大伟媳妇,大伟媳妇说自己跟大伟早离婚了。但后来郭长辉打听到,大伟两口子关系虽紧张,但婚并没有离。没离婚,肯定就会回家。
这天一大早,郭长辉带人在大伟住的小区门口守他。
守到中午,不见大伟出现。所长说,不行就先回来吧。郭长辉却不甘心:“来一趟不容易。要不,咱还是守到下午2点再撤?”
下午1点50分,小区门口开来一辆白色的电动汽车。再看开车的人,不就是大伟吗?大伟是个体重200斤以上的大胖子,他的大光头辨识度高着呢。郭长辉正准备过去,却发现一个穿校服的中学女生走了过来,拉开车门坐了上去。
这准是大伟的女儿。开车跟了一公里,大伟的车停下来,眼见父女二人走进了一家书店。考虑到孩子的感受,郭长辉决定先不动手,继续跟踪。
果然,买过书后,大伟把女儿又送回了小区。见孩子走远了,郭长辉他们在小区门口堵住了大伟的去路。
在派出所,大伟交代,秦艺的38000元到账后,除了给了作家1000元好处费外,其余的钱用来还了一笔欠账。至于秦艺签过字的合同,他随手扔了。
大伟最终没坐牢,被取保候审。他哥替他退还了秦艺那笔钱。这件事,大伟的女儿一点都不知道,高考也没受影响。秦艺的那本散文集也出版了,终于了却了心愿。只是作家嫌这事丢人,把梧桐书院转手卖给了别人。如今,他种的那两棵梧桐树枝叶繁茂,但那儿已经是一家民宿了。
(作者单位:陕西省西安市公安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