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我无关。”黄毛被从警车上带下来,嘴里还在大声嚷着。
“啥与你无关?”民警老石问。
“你们调查的案子。”黄毛扭头望着老石说。
“你咋知道我们找你就是为案子?”老石问。
“你们用专车把我带到派出所,不为案子还能为啥?请我吃饭也应该在饭店啊。”黄毛嘴里嘟囔着。
“只怕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吧。”老石盯着黄毛说。
“反正与我无关。”黄毛牙关紧咬,翻来覆去还是这句话。
老石冷笑两声。被警车“请”到派出所的人,有几个会竹筒里倒豆子,痛痛快快地交代的,还不都是“四步走”:先是死不开口,接着抵赖,然后避重就轻,最后实在没办法了,才会像挤牙膏似的,一点一点地交代案情,这些,老石早已经习惯了。
对黄毛,老石并不陌生,甚至可以说是老熟人了。仅仅被他亲自“请”到派出所来,就起码有七八次了,经他手把黄毛送到看守所的,也应该有三次了。案由全部相同:盗窃。赃物从狗羊鸡鸭,到电动车、人民币,什么都有,这方面,黄毛从不“挑食”。用黄毛自己的话说,看到了,他手就痒,千方百计,他也要把它弄到手,直到那些东西变成钞票,装到口袋里,他才会安逸几天,可也就是那么几天而已。等那几张人民币全都挥霍完毕,他又会故技重施。
对眼下正办着的这起案件,老石一点也不着急,前期的侦查取证已经全部到位,就差黄毛的口供了。
黄毛坐在那里,脑袋耷拉着,似乎要入定的样子。老石知道,黄毛对自己的了解,就像自己熟悉黄毛一样,这个时候比的就是定力。他眯着眼睛,看着黄毛,一言不发。有时,不说话比喋喋不休更有威慑力。
“要我说可以,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终于,还是黄毛先沉不住气了。
老石仍旧没说话,静静地盯着黄毛,看他这次又耍什么花样。每次被抓后,黄毛都会提出各种各样的条件,不知这次他又会说啥。
“能让我先把麦子收完,再把我送进去吗?”黄毛看着老石说:“正是节骨眼上呢。”
“田里的麦子会与你有关?”老石瞟了黄毛一眼。黄毛的话,有一半倒真是对的。
眼下,正是农村一年中最忙的时候,田里的活计一样接一样,收、种、管,哪一样都不能落,所谓“人误地一时,地误人一年”,说的就是这辰光。老石在镇农机站当站长的妻子,已经有一个多星期没回家了。可要说黄毛会向田里伸脚,那太阳真要打西边出来了。黄毛早就离婚了,女儿正上初中,黄毛地里的活计,全是他七十多岁的老母亲在干着。
“以前是与我无关,可我妈今年刚做了手术,还不能干重活呢。”黄毛眼睛转了几转后,回老石道。
“你真会到田里去干活?我看你是变着花样,想在外面多快活几天吧?”老石说。
肚子里的那点小心思一下子被老石戳穿,黄毛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可他嘴里还是禁不住嘀咕道:“就知道你不会同意的,难怪外面的人都说你是冷血动物,一点人性都没有。”
老石乐了:“这一点我俩倒很像,做起事来,我们都是六亲不认。”黄毛听出了老石的话外之音。黄毛这次偷的是他堂叔的一辆电动车。那天,黄毛的堂叔开着刚买不久的电动车去田里收油菜,电动车就放在田埂上,一眨眼,就被黄毛“顺”走了,兔子不吃窝边草,在黄毛这里不适用。
见老石已经捅破事实,原本还心存侥幸的黄毛,知道再也瞒不住了,他叹了口气,说:“不再和你们玩了,我全都告诉你们吧。”
……
老石和搭档小王一起,把黄毛送到看守所羁押好,刚回到所里,遇上准备出门的所长,他叫住老石说:“你跟我说的事我已安排好了,明天凌晨,大家就去把黄毛家那两亩小麦给收了。”他指了指老石和小王,又说:“你俩就不要去了,这两天办案,你们辛苦了。”
老石没说话,迅速上了楼,边走边掏出手机……
第二天,老石赶到所里开晨会,还没跨进会议室,就听到了所长的大嗓门:“……今天5点钟,我们到黄毛家田里一看,田里哪还有麦子,问黄毛的妈妈,她说是昨晚我们派出所的人,带着农机站的收割机把麦子收了。到底是谁让我们白跑一趟?”
“与我无关。”老石一步跨进会议室,瓮声瓮气地说道。
“啥与你无关?”所长问。
会议室里轰的一声笑开了。
(作者单位:江苏省东台市公安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