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样的生日

　　12月9日这天，柘林派出所会议室里早早地摆好了一个大大的生日蛋糕，就等着本年度所里的最后一位“寿星”姚志平登场了。不料，一场紧急出警中断了大家的计划。

　　现场在一幢6层楼高的居民楼上。一名身穿白色珊瑚绒睡裙的女子背对着夕阳倚坐在楼道窗户的平台上，任凭风吹散额前的头发，依旧在那里安静地一动不动。背光的景象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整个人在橙黄色的落日下衬出了油画般的质感。但令人惊悚的是，只要女子身体向后轻轻一仰，将万劫不复。

　　“阿珠，你可千万别想不开啊！”狭窄的楼梯拐角，一位老人跌坐在水泥地面，哭喊着、重复着这一句话。她是阿珠的奶奶，被孙女的举动吓得站不起来。现场所有的人同样不敢轻举妄动。

　　只见阿珠缓缓地侧身，将两只脚伸向了窗外。此时的姚志平站在通向窗口的楼梯，距阿珠不过8个台阶。

　　上楼前，姚志平已经注意到了地面草丛里两只掉落的拖鞋，救援气垫还没铺好，若是处置不慎，后果不堪设想。

　　“我是派出所的所长，你有什么困难可以和我说说，我们可以帮你想想办法……”一个异常冷静且沉稳的男声，让阿珠转过脸。她直直地看向姚志平，目光停在了他迈出的一只脚上，下一秒她将自己又向外挪了一点，“你再往前我就跳下去。”

　　阿珠抵触的目光像一把重钳，把姚志平踏出的一只脚定在了原地。姚志平不明白自己说的哪个字刺激到了对方，尽管内心如惊涛狂骇，表面上仍极力保持着冷静。他脑海中快速回忆着从综合指挥室接收到的信息：夫妻二人因做饭问题产生纠纷，但是“怀着身孕，背负疾病”几个关键词，令姚志平看向阿珠的眼神又慎重了几分。

　　“入冬了，天气很冷，要穿一双暖一点的鞋啊……”

　　“冬天出生的孩子，一定很勇敢很坚强……”

　　日暮昏沉，借着微弱的霞光，姚志平用缓慢温和的话语尝试松解阿珠的心结。他并没有收回迈出的那一步，微微半蹲看着坐在窗口的阿珠。

　　阿珠收回了目光，低头不语，依旧任性地晃动双腿，仿佛这里不是危险的窗口，而是她玩耍的秋千，跟着一起轻晃的裙摆像极了蛋糕上的奶油花边，美丽、轻盈又脆弱。也许她所渴望的，正是这一点关怀。

　　“你知道吗，今天是我的生日。”

　　“生日要吃生日蛋糕的对不对？”

　　“你想不想吃蛋糕，我请你呀。”

　　“栗子味的，奶油特别甜！”

　　“你看，我这袖子上还沾着奶油呢。”

　　“你下来，和我去所里，我切一块最大的给你。”

　　姚志平柔声地说着，每说一句就慢慢向前一步，六句六步，步步都踩在了嗓子眼上。最后一句还没说出口，阿珠又转过了头，姚志平停在了第7级台阶。他和窗口只有一臂多一点的距离，差一点点就能碰到阿珠的衣角了。他担心阿珠再次抵触外界的劝说，只站在原地小心翼翼地递出右手，泛着点点汗渍的手心里全是紧张和关切。

　　“好吗？”姚志平咧出一个弧度有些奇怪的微笑。身为所长的他日常十分严肃并不太爱笑，以至于现在这个笑容看上去略显尴尬。但阿珠不在意，她没有再次用目光制止姚志平前进的步伐。

　　“好。”一声轻哑的回应。姚志平跨出了最后一步，他轻扶女孩的臂膀，一直攒着力的手此刻终于可以放松，踏实踩在第8级阶沿的除了制式皮鞋外，还有一双冻得通红的脚。

　　那块最大的生日蛋糕如约地送到了阿珠的手里。萤火般的生日烛光点亮了重生的光芒。姚志平发现，自己这四十岁的生日蛋糕竟比以往吃起来更加香甜。

　　（作者单位：上海市公安局奉贤分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