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价（小小说）

　　朱晓蝶是一个骗子。

　　她是在打算与男友一起见家长、把两人的关系确定下来的时候，被抓的。

　　双方父母的首次碰面，是在看守所接待处，这让双方尴尬不已。

　　对于朱晓蝶的工作，她那从没出过远门的爸妈没有过问太多，只听说是“金融销售”。而自家这个高中都没毕业的娃子怎么会从事如此奇怪的职业，老两口从来没有深究过，毕竟他们对于金融的了解，只停留在知道字是怎么写的而已。

　　朱晓蝶人并不笨，读书的时候成绩徘徊在中游，因为父母常年不在身边，爷爷奶奶又管不住，她只是勉力维持着学习的热情。高一下学期，母亲查出肝癌，她便提出辍学的想法，只身前往大城市谋生。

　　朱晓蝶做过服务员，进过服装厂，当过美甲学徒。但短则一个月，长则半年，都做不长久。太苦了，朱晓蝶想，比读书苦得多。一天要站十几个小时，要忍气吞声。所以，当朋友问她对“金融销售”是否有兴趣时，她被2000元底薪、坐办公室、还有双休等条件所折服，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那一年，她17岁。

　　在朱晓蝶眼里，自己所做的事只是帮助客户“炒股”。炒股么，有盈有亏很正常。当然，客户盈了，她就亏。有些谨慎狡黠的主儿，吃些小利马上就撤，公司因此就要倒贴。前半年她很不得要领，常被罚钱。

　　上月底，她终于钓到了一个大客户，首单就投了10万元。这让朱晓蝶和她的那帮同事兴奋不已，操控平台的同事大手一挥，马上让这个客户赚了个钵满盆满。兴奋之余，朱晓蝶害怕大客户见好就收，这样，她一年的工资赔进去也不够。好在这个大客户并没有溜号，而是在朱晓蝶的劝说下继续投入。短短几天，就投了100多万元。

　　老板喜上眉梢，大赞她的工作能力，在给了她一个大红包的同时，命令她：“这是条大鱼，必须要抓住。”朱晓蝶也想抓住，毕竟10个点的提成，就是10多万元，到哪里去这么轻松地挣10多万元。

　　不过，朱晓蝶也害怕，怕大客户逃走，怕老板不兑现诺言。抓住这个大客户，就能抓住自己发财的机会。她觉得自己像是儿时在田间抓的水蛭，闻到肉体的气息便本能地吸附上去。血液令她膨胀、漂浮，但不知何时会被人捏起尾巴，“啪”的一声，化作一摊污水。

　　她已经不能回头。她感觉身后有无数双闪着荧光的眼睛瞪着她，口中念念有词，无非是“抓住、抓住、抓住”。

　　巧言令色并不难，她早就练就了一身本领，专用来对付人的贪念和欲望。大客户不愧是大客户，短时间就让公司悄无声息地吞噬了480万元。但老板承诺给她的提成却缩了水，变成了35万元。这样的结果，她虽然不甘心，但也够了。毕竟，她想给父母买房养老的愿望，如今能够实现了。

　　故事说到这儿，跌宕起伏，不能说不刺激，然而与她此刻脸上的麻木并不相衬。

　　“现在感到后悔吗？”我出声，打断了她的回忆。

　　她看了我一眼，突然捂住脸，闷声呜咽起来。

　　（作者单位：浙江省嵊州市公安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