讯问室里的较量(小小说)
初冬的讯问室,一场较量隔着冰冷的不锈钢栅栏正在进行。 “饿吗?” 男子点头。 “泡面行不行?” “行!”一直沉默的男子总算开口了,能听出是南方口音。 暖气未送,有些阴冷,土生土长的我都觉得冷,单衣单裤的他不冷才怪。 “讯问暂停!我去烧壶水!” 拎着水壶和桶面回来的我,腋下夹着棉夹克和棉大衣。 打开桶面,快速倒进热水,盖上盖子,压牢。 穿过不锈钢栅栏,给男子松开手铐,让他穿上棉夹克,用棉大衣盖住两条腿,然后把桶面放在固定手铐的小平台上。 “谢谢!”捧住桶面暖手的男子说话顺溜多了,话匣子就此打开。 “杨警官,咱们都是熟悉法律的人。” “你熟悉罗教授吗?” “我钻研过他的刑法学教材。” “我喜欢看他讲案例的视频。” “不是吹,有些方面我比你们更精通。” 男子边说边看我,我用剩下的水给自己和同事各泡了一桶面,然后把空调味包丢进垃圾桶。 男子越说越来劲。“比如盗窃案件办理,我不仅熟悉法条,还清楚从讯问到审判的全过程……” 男子说的没毛病。刑事案件办理,公安机关负责立案、查清事实,检察院审查起诉,人民法院审理判决。作为多次被抓的嫌疑人,该男子确实多次“经历”案件办理的全过程。 “你讲这些,是想提醒我们,你懂法,不要侵犯你的权益,对吧?”我打断了男子。 男子张着嘴,什么也没说。 先吃面。 揭开桶面纸盖,方便面味瞬间充满讯问室。 “哧溜!哧溜!”“咕咚!咕咚!”吃面声、喝汤声充斥着讯问室。 男子苍白的脸渐渐泛红,渗出细密的汗珠。面桶里汤不多的时候,男子捧住面桶,又喝了一小口。 “哥!” 甜腻的叫声让我诧异,讯问室就我、同事和男子,没见有别人。 “还饿吗?”我问。 “不饿了,谢谢哥!” “不用谢,保护你的合法权益既是法律规定,也是人性化执法的要求。” “哥,我想坦白,但有顾虑!” “我两年前刑满释放,五年内又作案,累犯……这回进去,怕一时半会儿出不来。” “你能不能帮个忙,让我回家看看我妈,我担心出来见不到她了……” “我妈生我时难产,我爸说我是克星,扔掉算了。我妈说只要留下孩子,自己吃糠咽菜都行……还真让我爸说准了,长大后的我成了家人的心病。第三次被抓后,媳妇走了,爸爸死了,一个家就这么散了……”男子低头抹着眼泪。 短暂的沉默。 “作案,被抓,被判刑,再作案,再被抓,被判刑,这些年,担惊受怕,不光家人,连我都对自己绝望了。我真担心,出来见不到我妈了……” 伴着哽咽,男子又喝了口汤。 “忙帮不了,但可以向上级反映。” “学法、用法律保护自己很好,但要利用这个钻法律的空子,别想!如实交代,重新做人,才是人生正途,明白吗?” “明白了,哥!我如实交代!” 男子长吁几口气,打起精神:“开始问吧!哥!” “好,讯问继续进行!” (作者单位:大同铁路公安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