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长去了红其拉甫


五月最后一天,我在乌鲁木齐送别了远赴红其拉甫的班长——尹树华。 记得之前班长告诉我现在有机会申请去南疆的一线单位,他报了名。听到这话的时候我正在下班回家路上,心里一怔,抬头看着晚上8点还很灿烂的阳光,感觉有些眩晕。 今年,是班长在新疆戍边的第17个年头。这期间,他从一名青涩的新兵成长为独当一面的四级警士长,伴随部队改革转隶,他又被冠以“转改新警”。如今,在北疆阿勒泰工作生活了17年的他,毅然决然奔赴南疆一线,到红其拉甫继续戍边。 边疆的风很大,一不小心就吹乱了我的心。 确定班长要去的消息后,我向他要了航班信息。时间很紧,上午11点半落地乌鲁木齐,下午2点再飞喀什。我提前去了机场,不断刷新航班信息,设想着各种重逢的画面。 其实,我和班长已经有16个月没见面。我也不知道,这次送别他之后我们多久才能再见。 我和班长认识是在9年前。新兵下连,我被分配到了塔克什肯边检站。他就在那里,卫生员兼班长,而我,成了他的兵。 印象最深的是初去塔克什肯,面对一望无垠的荒凉和成天劳动的乏味,理想和现实的冲撞让我几度心灰意冷,这一切,班长都看在眼里。一次下夜哨回来,当我蹑手蹑脚走进班里,关上门转身的时候发现他坐在床上,还没休息。那晚他和我聊了很久,也解开了我的心结。那次谈论的许多话早已被岁月吹散,留在了塔克什肯,但我一直记得那句“只要内心繁华,就没有荒凉的人生”。 光荣在于平淡,艰巨在于漫长。在塔克什肯的两年,我与孤独为伍,与国门界碑相伴,逐渐懂得在艰苦中历练、在历练中坚守、在坚守中奉献、在奉献中成长的真谛。 后来,班长去了红山嘴边检站,我去了位于南疆喀什的机动支队。 再后来,军校毕业的我被分配到了红山嘴边检站,班长自那年一别后就一直在这里。 2017年7月9日,我走进陌生的红山嘴,远远便看见班长朝我跑了过来,我们紧紧相拥。他的裤脚沾满了泥土,刚从菜地回来。当时的他除了卫生员的本职工作之外,还兼任着班长和司务长。 在中队当兵锻炼的3个月见习期内,年轻气盛的我屡碰南墙,一时间找不到打开新局面的办法。有一次中队组织摘西红柿,班长特意和我一组。他随手指着一个藏在叶子中间不易被人发现、却很硕大的西红柿对我说,要实干立身,要像这个大隐隐于市的西红柿,以韬光养晦赢得更多时间去成长壮大。 不知道这个比喻是否准确,但确实对我产生了很大影响。 时间就这么漫不经心地走着,我们在同一个单位同一个院子里,他是我的班长,我依旧是他的兵。 2018年部队改革转隶之际,是班长最挣扎的一段时光。戍边14年,他符合回家转业安置的全部条件。走与留面前,他选择:留下来! 换装那天,我特意在地图上查了一下,云南腾冲距离新疆阿勒泰,4340公里,那是班长的故乡。 等班长托运完行李,我们终于见面了,他比之前明显憔悴了一些。和他在航站楼短暂地坐了一会儿,彼此风轻云淡地说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在快要登机的时候,我们合了影。 人生有过很多次告别,这些年里我已经习惯用平常心对待当下的每一场离别。可和班长站在一起,听到对面按下快门的时候内心却如江河翻滚,情难自禁。9年前他带我的每一个瞬间如电影般不断在脑海里闪现,他说过的每一句话都深深印在我的心里,鞭策着我成长、进步。 走出航站楼,强烈的阳光刺得我赶紧闭上双眼。看着班长乘坐的航班飞离机场上空,我才慢慢离去。 我不知道,从未去过红其拉甫的他需要多长时间才能适应高寒缺氧的环境。我不清楚,在北疆戍边17年的他面对帕米尔高原和红其拉甫冰雪达坂时会是怎样的心境。但我理解他的每一个选择,敬重他的每一次跋涉。 至此,班长和故乡腾冲隔了整整5643公里,而阿勒泰,也在他的3032公里之外。 青春年华可以以时间为单位计算,但忠诚和责任却永远无法量化。 9年前,我新兵下连,面对一望无垠的荒凉,作为班长的他告诉我只要内心繁华,就没有荒凉的人生;3年前,我军校毕业,又是他告诉我实干立身。今天,我在机场送他远赴红其拉甫,百感交集。 今天,在新疆的万里边境线上,共有95名和班长一样的战友,志愿奔赴南疆一线单位建功立业。“到南疆去、到基层去、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在他们心中绝不仅仅只是一句口号,而是融入行动的自觉,更是忠诚戍边的底色。 此刻,深深祝福我的班长,以及和班长一样的每一位战友一切安好。 (作者单位:新疆出入境边防检查总站)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