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望在伶仃洋上

说起海岛，很多人的印象是碧海蓝天、阳光沙滩，但对于长年守卫在海岛上的民警们来说，却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一个风雨交加的傍晚，我们乘船前往桂山岛，拜访守卫在这里的万山出入境边防检查站民警。

从珠海九洲港码头登船出发，在海浪的起伏中，我们摇摇晃晃地把特区的繁华甩在身后，驶向茫茫伶仃洋深处。民警们告诉我，这一路遇到的只是三级风浪，在他们的日常工作、生活中，还算是平稳。

这片波涛汹涌、翻腾不息的伶仃洋，是珠江口那一片连接港深珠澳四地的广袤海域。正是民族英雄文天祥咏叹过的零丁洋。

“前面就是桂山岛了！”正当我沉浸在关于伶仃洋的各种记忆中时，民警指着前方的海岛，告诉我此行的目的地快要到达了，该站站部就在这个岛上。

桂山岛西距珠海、澳门17海里，北距香港大屿山仅3海里，被誉为“伶仃洋的一颗明珠”。

“我们守卫的地方，是具有光荣革命传统的英雄之地！”民警对他们守望的这片海域里发生的故事如数家珍。

桂山岛，原来的名字有些不雅，叫垃圾尾岛。1950年5月，人民解放军“桂山”号等军舰向盘踞在万山群岛，企图负隅顽抗的国民党军队发起进攻。战斗中，中弹起火的“桂山”号在垃圾尾岛抢滩登陆成功，抢占阵地，经过半天激战，“桂山”号大部分战士壮烈牺牲，但他们的生命为后继部队的最后胜利开辟了道路。1954年，珠海市人民政府将垃圾尾岛改名为桂山岛。

如今，悬崖峭壁、怪石嶙峋的“桂山”号登陆点，已成为革命遗址公园和爱国主义教育基地，常有往来游客来此参观并欣赏海上的风光。然而，民警守在岛上的日子，并不像常人想象得那样美好。

每有台风袭来，为了帮助渔民及时上岸避险，民警经常要在岛上值守长达半个月以上，在北风肆虐的冬天，由于航班停航，经常一两个月都无法归家。

“每次换班下岛，一家人聚在一起吃饭，就是最幸福的时光。”这是民警们共同的心声。

因风浪阻隔，在岛上，吃菜、饮水、用电……是时常困扰民警们的难题。远离城市和家人，守岛民警们还面对一系列难以解决的现实问题。

25岁的新警李悦铭家在2000多公里外的河北保定，没上岛之前，他是看到船就发怵的“旱鸭子”。第一次出海执勤，李悦铭刚上船就晕船，当天风浪较大，他难以忍受、呕吐不止，最后浑身发麻昏迷了过去，是同事们把他抬下船的……

如今，经过一年历练，抛缆跳帮，登船检查……在出海巡逻执勤中，李悦铭动作麻利、上下自如，已经适应了风浪中的生活。

在远离陆地的岛屿，比晕船更难以忍受的是孤独。在岛上，李悦铭排遣孤独和想家的方式是跑步。业余时间，他会绕着海岛跑上一圈又一圈。李悦铭说：“跑步是最好的发泄方法，乐趣是看着海上各种各样的情况，看日出和日落，慢慢觉得海岛也不是那么枯燥。”

今年32岁的黄伦茂、35岁的吴少伟、39岁的吴发柳都来自广东沿海地区，从小在海边长大，大海对他们来说可谓是长相厮守的风景。

谈及岛上的往事，守岛7年的黄伦茂说2017年8月的超强台风“天鸽”，最让他刻骨铭心。那次台风席卷珠海，伶仃洋上恶浪滔天，万山群岛损失惨重，桂山岛上满目疮痍，防波堤上的灯塔被狂风吹倒，十几米高的大树被连根拔起，岛上停水、停电多天，仿佛末日来临……

“台风让人恐惧，岛上的走兽也让人胆战心惊！”黄伦茂记得，曾有条3米长的大蟒蛇潜入检查站营区，把民警们饲养的鸡鸭吞食了不少，他们捕获大蟒蛇后将其远远放生，但它依然“贼性不改”，又返回营区继续“作案”……

吴少伟的家在珠海市区，对“望洋兴叹”这个词感受颇深。2019年12月的一天，刚吃过晚饭的吴少伟突然接到妻子电话，儿子不小心摔倒撞破头，鲜血直流……吴少伟心急火燎，但因为夜间没有船舶离港，无法及时出岛，只能委托邻居帮忙接送孩子去医院。“望着漆黑的天空和无际的大海，当时那种心情难以言表……”

吴少伟的心情我完全理解，在桂山岛上，彼岸的都市繁华举目可见，白天高楼林立、鳞次栉比，夜晚霓虹闪烁、华灯璀璨，一切近在眼前却又遥不可及……

检查站的管辖范围涉及万山群岛106个岛屿、约3200平方公里海域。主要承担2个国家一类口岸码头、3个港澳流动渔船指定停泊渔港、3个对外开放锚地、4个海上装卸作业区出入境船舶船员的查验监管任务。

说起民警们的海上故事，守岛21年的吴发柳那次海上打偷渡的经历一直让大家记忆犹新。

2009年年初的一天，吴发柳和同事驾驶巡逻艇追踪一艘涉嫌非法出入境的货轮。由于船体差距较大，如何靠近并登上货轮成为摆在他们面前的难题。

海上风高浪急，吴发柳发现，海浪起伏中，货轮船尾下降时，巡逻艇正处于浪尖，此时两船的高度差最小。吴发柳主动请缨，在两船高度差距最小时，抓准时机跳上货轮船尾排风口。然而危险也显而易见，由于排风口较小，吴发柳钻进去后如果被螺旋桨绞住，后果不堪设想……危急时刻，吴发柳看到距他头顶1米多的地方有道栏杆，于是便借助船的惯性，起身奋力一跳，抓住栏杆顺势爬进了船舱……“当时如果抓不住的话，他就会掉进大海了。”

吴发柳如神兵天降般冲进货轮驾驶室时，20多人看到穿着制服带着警械的他全都吓得惊慌失措，他一边稳住这些人的情绪，一边等待支援，最终把这个偷渡团伙一网打尽。

“如果哪一天我不幸走了，不要想太多，也不要为我伤心哭泣太久。”2013年，吴发柳结婚时，这样对妻子说。生死考验吓不退这个在海上颠簸惯了的人，每一次任务当前，他依然会毫不犹豫地冲上去。

告别桂山岛这天，碧空如洗、风和日丽，但伶仃洋上仍然风高浪急，真是应验了这里的民谚：常年无风三尺浪，四季有风浪滔天。

我们乘坐的船艇在万顷碧波上奔驰，浪花翻滚如飞银溅玉，群群海鸥展翅翱翔，盘旋追逐……珠海特区的无限风光，犹如一道华丽的风景线，离我们越来越近，特别是横跨在伶仃洋上的港珠澳大桥，如长龙卧波，气势恢宏，格外引人注目。

（作者单位：国家移民管理局新闻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