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重庆东北部的开州区,地处三峡库区与秦巴山脉交汇带,长江的支流映阳河流经开州区西部的中和镇,又分出支流黄金河。在黄金河两岸形成了长达十几公里的峡谷景观带,位于中和镇白水村的龙王庙,便是景观带上的著名景点之一。
2022年8月14日这天,蝉鸣尖利。已经连续高温一个多月,黄金河河谷地带气温飙至41摄氏度。
中午,80多岁的彭老头摇着蒲扇走进了龙王庙。彭老头是五保户,村里人为给他谋个吃住之地,让他在庙里专司香事、打扫寺庙。
说来这个龙王庙,颇有些来历。早年间黄金河水灾多发,清同治元年(公元1862年),村民自发出资出力修建了龙王庙,以求上天保佑风调雨顺。之后100多年里龙王庙屡遭毁损,又被村民们重新修复,至今香火鼎盛。经第三次全国文物普查,庙内神像、佛经等民间文物被确定为不可移动文物。
一进庙堂,彭老头吓呆了:香案上的一排神像不见了!
模糊的黑影
当天下午,重庆市开州区公安局刑侦支队政委龚明接到报警电话,马上通知便衣大队大队长桑森带队赶去30公里外的白水村。
香案上薄薄的香灰间,一个个新鲜的印迹,证明这里曾是一尊尊神像的纳香之地。一清点,少了17尊神像,一面铜锣、一副手钹。几十个村民哭天抹泪:“连菩萨都敢偷,不怕天打五雷劈?”“民警同志一定帮我们追回来哟……”
民警们了解以农事为生的村民对龙王庙的心理依赖。他们马上分成几组:技术室勘查中心现场,便衣大队调看庙里唯一的监控。从模糊的画面中看到:当天大约凌晨1点,一高一矮两个黑影戴着头套、手套摸进庙堂,很快提着装得满满的口袋消失在画外。
发现假车牌
庙门外不远处有一座石桥,桥下黄金河潺潺流淌,河对岸一条公路连着山上与山外。照常理,行窃者要离开此地必须得开车经过石桥,然而调看桥头唯一的监控,案发时间段并无车辆经过桥上。
桑森与民警廖成抬头望见莽莽山间隐约有一条村路通往山外。难道窃贼是从山间的村路步行上山离开的?民警们马上沿村路往上走,然而走了近十里山路,线索全无。
民警们又查看路面上的监控,当晚从路口驶出的车辆有近百辆,都看不清车牌。大家眼都看酸了,依然不得要领。
次日一早,廖成带队又去了龙王庙。各组分头工作,廖成又走到庙门外仔细观察。
骄阳下的黄金河波光粼粼。由于连日高温,原本30多米宽的黄金河“瘦”得只有十几米宽。廖成脑中灵光一闪:嫌疑人会不会是从河里涉水过来的?他找来两只大口袋装上石块,双手托住下了河,踩着河底乱石,果然慢慢走到了河对岸。“莫非窃贼是从桥下涉水到的河对岸?”
廖成与辅警黎学坤沿路查看社会监控,为守护地里庄稼和圈里鸡鸭,这一带不少农户花钱在屋前安了监控。就在一户农家的监控里,他们发现了疑点:案发当天凌晨2点多,一辆银白色面包车从龙王庙方向经过这里驶往城区方向。山间漆黑,仍看不清车牌。“这车在龙王庙外的石桥上并未出现过……”直觉告诉廖成,这车有重大嫌疑。
循着这辆车的路线继续追,在临江镇的一个路口,民警们终于在一个路面监控里看清了这辆银白色面包车的牌照。但后台一查询:这个牌照不存在。也就是说,面包车挂的是假牌照。
追踪面包车
车牌是假的,车却是真的。继续追!追到临近城区的临江镇,这个车牌的面包车却失去了踪迹。廖成的脑子在飞速运转。看来面包车的驾驶人对城区很熟悉,有可能是家住城区,或在城区有住处。
廖成熟悉本地路况,除一条主公路,还有一条路也能进城,只是很少人会走那条路。果然在那条路的一个路面的监控画面里看到了一辆银白色的面包车。虽看不清车牌,但车身上一个特征很明显:车顶靠副驾上方有一处凹陷,应是擦剐形成。“想起来了!案发时间段,在离龙王庙最近的那个监控画面里见过这车!”廖成惊呼。
那辆车顶凹陷的面包车很快被民警们找到了,只是车上挂的已不是那个假车牌。将这个车牌输入系统一看:车主魏某,50多岁,20多年前因犯盗窃罪被判刑7年。在面包车附近的监控画面里看到,案发那天凌晨,正是魏某提着大包东西独自从车上下来。
庙里监控上明明是两个人,为什么最后只有魏某一个人?说明还有一个同伙中途下了车。就在调查另一个同伙身份时,面包车神秘消失了,魏某也不见了……
案侦一直没停,村民们也没歇着,隔三差五给支队打电话:“警官,偷我们菩萨像的坏人抓到没有?为啥还抓不到?”一晃到9月中下旬,支队侦查发现了魏某的行踪,而他的同伙于某也浮出了水面。
回来的古董
11月,以为风头已过的魏某溜回开州,出门必戴头盔、口罩。没多久,于某也摸回了开州。抓捕时机成熟。恰在此时疫情来袭,大量警力投入疫情防控,抓捕行动暂缓。
等到2023年1月疫情消缓,抓捕行动立即展开。面对前来抓捕的民警,魏某、于某不惊慌不反抗,抓捕行动全程无障碍。只是在审讯过程中,二人要么装疯卖傻要么一概不认,总之他俩跟龙王庙被盗半毛钱关系没有。
负责主审的廖成清楚,二人如此“硬核”,是因为他们自认为做得天衣无缝。他决定直抵对方“命门”:“车牌是假的,车子停在远处,人步行过河,入庙戴头套、手套……你们‘功课’做得到位!”
廖成不紧不慢地从如何模拟现场、到沿途追踪、到入城如何找到二人一一道来。“还有,你换了车牌,不过车顶上那个凹坑出卖了你。”魏某的脸由晴转阴,最后号啕大哭:“天哪,我到底又要遭判好多年嘛……”
魏某与于某都是开州人,两人都是好逸恶劳之徒。一天,缺钱花的魏某提议去偷龙王庙的菩萨卖钱,由他找买家,得了钱对半分。于某当即响应。
下手之前,二人溜去龙王庙踩点,趁于某和彭老头聊得火热的时候,魏某溜进庙堂观察情况,发现庙里有一个监控,庙外桥上还有一个监控。庙里的监控可以乔装打扮躲过去,桥上的监控……魏某他们注意到,连着好些天的大太阳,黄金河的河水已变得不过十几米宽,或许可以把车停在河对岸,两人从桥底过河?
随后,他们备了头套、手套、假车牌等工具。8月14日,二人从开州城区开车直奔中和镇,半途换上假车牌,将车停在河对岸,二人步行过河入庙。得手后用尼龙口袋装着赃物再次步行过河,之后上车逃离。半路上,二人懊恼地发现,有8尊神像是石膏做的,于是顺手扔到了路边。进了城区后,于某先下了车。魏某很快将余下9尊神像连同铜锣、手钹以1000多元钱卖给了当地一个收古董的。在古董店里,民警追回了9尊神像和铜锣、手钹。
“菩萨回来了!”发还赃物那天,村民们捧着失而复得的“宝物”,一个个激动得不知说什么,最后指着几只大口袋说:“农村人没啥值钱的,尝尝我们自家种的包谷还有喂的土鸡……”
好说歹说婉拒了村民们的东西,但民警们觉得破了案比真的吃了土鸡还安逸。
(作者单位:重庆市公安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