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自计划了半年之久的回家之旅终于成行,在得到单位领导“两年多没回老家了吧,趁这个空当儿调整一周回家看看”的关爱命令后,我连忙向奶奶“报喜”:“阿婆,我今晚上火车,后天中午就到家了。”电话那头的奶奶喜不自禁。
列车沿着河西走廊在陇原大地上疾驰,车窗外的风景也从满目荒凉的大漠戈壁渐渐变成了生机勃勃的绿色田园。纵横阡陌的麦田里有农民忙着浇水施肥,一片片油菜花在山腰间此起彼伏,杏花、桃花于田野中争奇斗艳。这一派生机盎然的景象,竟让我这个常年扎根荒漠戈壁的人有些莫名的感动,因为那是无数个夜里梦回千百次的山川故里。一切都是那样的熟悉,像一位多年不见的老友,那喜悦从内到外漫溢出来。
经过一天两夜的奔波,终于望见了村口的那两棵老柏树,随着距离越来越近,柏树下的那个黑点也在慢慢变大。定睛一看,在树下等我的竟是82岁的奶奶。“黑了,变黑了!”奶奶一边仔细地上下打量着我,一边紧紧地拉拽着我的手。奶奶腿部动过大手术,平常时间都是拄着拐棍一步一步慢慢往前挪,但今天却拄着拐棍走得很快,激动地拉着我满院子看:“看!房顶上的那些南瓜、檐口挂的柿饼都是给你留的!都是你最爱吃的。”奶奶给我挨个介绍着院子的变化,花草移栽的成活、果树结果的多少、鸡鸭喂养得怎么样,甚至是房子瓦片的破损与漏雨情况,奶奶都一点一点地给我述说着,仿佛是要将这两年老院里发生的一切变化都讲给我听。
突然就觉得自己回来得太少了,这个与奶奶相伴半生的老院子,绝大部分时间都是寂寥的,叔伯们都在外地忙碌着,父亲在100多公里外的乡镇工作,大多时候一个月才回来一次,而我则远在新疆从警,一两年才得空儿回家一次。寒来暑往、花开花落,奶奶总是在等待中与小院相守着,守着我们这些游子的根。
“想吃点什么?”身材瘦小的奶奶仰头问我,眼里满是慈爱。“想吃苞谷面片片儿。”听到我的回答奶奶一时间有些无措又有些欣喜,无措的是奶奶在得知我要回家那一刻就开始准备的鸡、鸭、鱼、肘子等好吃食都没有派上用场,欣喜的是时隔多年我仍想念着家乡的味道。
“你小时候最不爱吃苞谷面片片儿,恨不得顿顿都吃白米饭。”奶奶一边用力地在铁盆里铲着苞谷面片片儿,一边充满慈爱地述说着。是多久没有吃到奶奶做的苞谷面片片儿了,小时候最不爱吃的粗粮饭,却成了而今朝思暮想的味道,那碗苞谷面片片儿是童年的美好回忆,更是奶奶对儿孙们深深的爱。
“快尝尝,看看味道怎么样?”我双手接过奶奶递来的一大碗苞谷面片片儿大口吃了起来,喝一口浆水酸爽可口,舀一勺面片顺滑劲道,顿时让我的内心充盈了一种满足感。“都30几岁的人了,吃饭还像小孩子一样。”在奶奶面前,我情愿是一个没长大的孩子!奶奶的喜悦在于儿孙们有出息,而我的幸福则藏在奶奶康健的身体和喜悦的神情中。我想,这喜悦不就是我们扎根边疆、守护平安的意义吗?
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仿佛只是一眨眼就又到了出发的时候。夜幕中,群山寂静。奶奶将我大大的行李箱塞得满满当当,装满了所有我爱吃的东西。“去了要团结同事,努力工作,不要担心家里。”奶奶一边佯装高兴地叮嘱着我,又一边低头擦拭着眼角的泪花。
第二天一早,要出发了,起身推开门的一瞬间,却见厨房里灯火通明,奶奶正在为我准备早饭。时光定格,仿佛又回到了某一个早晨,或是要翻山越岭去镇上上学,或是踌躇满志地赶车去大学报到,抑或是八年前兴高采烈地前往新疆入警。
(作者单位:库尔勒铁路公安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