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墙内的守护

 陶杰经常会在高墙的巡道里奔走。在墙头放眼望去，是大片农田。农作物的绿色，收获的金色，永远新鲜，永远生机勃勃。不远处的寺庙，会伴随着朝阳，定时敲响钟声，厚重悠远。地头叽叽喳喳的麻雀最胆小，一有风吹草动，便扑棱棱飞向天边去了，那是自由的方向。高墙围成一圈，围着一个个曾经身陷罪恶泥沼的人。

这里是江苏省南通市海门区看守所，陶杰是全国优秀公安基层单位——南通市海门区公安局监管大队大队长。

高墙内的1462天，是在押人员张某从被刑事拘留到被执行死刑，在海门区看守所羁押的天数，也是陶杰和同事们帮助张某完成自我救赎的时长。

因为网络赌博，张某输光了钱财，萌生了抢劫念头，在实施犯罪时将受害人残忍杀害。

落网后，张某就知道自己这辈子完了。刚进看守所那会儿，悔恨不已的张某情绪极不稳定，忽而大喊大叫，忽而声泪俱下。

给在押人员希望和念想，这是陶杰多年工作的经验。陶杰一边关心着张某的日常，和他推心置腹地聊天，一边通过各种途径进一步了解张某及其家庭情况。

张某犯事后，妻子离他而去，孩子成了张某心中唯一的念想。

“还想见到孩子长大一点的模样吗？”在和张某的一次谈话中，陶杰抛出这个话题。张某先是一愣，接着全身瘫软，号啕大哭。

想到孩子，张某变得积极开朗起来，陶杰也时不时告诉他一些孩子的情况。

“儿子会走路了。”

“女儿说想爸爸。”

“儿子能说简单的话了。”

……

听到这些信息，张某暗淡的眼睛总会闪现一丝幸福。

陶杰也会适时跟他聊聊生命的意义。那个时候，张某完全不像一个穷凶极恶的犯人。在充满阳光的谈心室里，没有对死亡的恐惧，没有杀人的戾气，一切仿佛都是美好的。

忽然有一天，张某跟陶杰说，他要捐献自己的遗体。

“我想我死后，能把遗体捐出来，也算给社会做点有意义的事。”张某说得很用力。陶杰拍拍张某的肩膀，说这个愿望，一定帮他实现。

这是一个等待生效判决的死刑犯在生命最后时间里的自我救赎，这救赎不是自然而来，是陶杰带领同事们一次次用心倾听、一句句良言劝导、一缕缕温情感化的结果，是他们给了张某向上向善的力量。

在签完人体器官捐献自愿书的那一刻，张某痛哭流涕。看着已经长大的孩子照片，他不断重复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

张某在留给世界的最后一封信里写道：“感谢看守所所有对我照顾的人，精神上，生活上，他们都像对待普通犯人一样对待我，让我在生命的最后时间里很轻松。感谢。”

陶杰经常会读一读这封信，给新入所的在押人员读，让他们知道，在这里有尊严有关怀，要积极反省。他也给所里的民警读，读他们的付出和对人的重塑，即使是死刑犯，也从不放弃。

张某的故事不是个例。在押人员李某某因涉嫌故意杀人被逮捕入所，他拒不认罪，试图逃避法律的惩罚。2020年春节期间，李某某突发心梗，陶杰带领所医及时科学处置，将他从死亡线上拉回，也将他顽固抵抗的心理击碎；在押人员伍某某是个艾滋病患者，刚来的时候，陶杰和同事们经常要全副武装去处置他自残的行为，后来陶杰成了他最推心置腹的老大哥。

在所内的心愿墙上，一张张心形的纸片承载着心声，贴满了整个展示板。

“妈妈，我对不起你！”

“世界上没有如果，我知道自己错了。”

“我犯了错，但我幸运地到了这里。感谢民警的教育，我相信我依旧有好的未来！”

在这里，善良总是被呵护，希望总被保存，陶杰和看守所所有民警，在高墙之上凝望，在高墙之内守护，用不变的坚持，绘就平安的底色。

（作者单位：江苏省南通市公安局）